阿南感慨著青葉非凡。
江照雪坐在原地不動,看著不遠處新放置的玉瓷花瓶發呆。
那是一尊白玉瓷花瓶,上麵雕刻了蘭花,紋理細膩,精致漂亮。
她注視著那個花瓶,心裡琢磨著裴子辰的言語。
“我不能在一切沒有發生之時,就認定我所知道的人為惡,去信天,而不信人。”
信人?
江照雪看著麵前的白瓷瓶,有些茫然。
如果是信人,那麼今日的裴子辰,無論如何都走不到未來那一步。
雖然帶走裴子辰難度未知,但給裴子辰翻案其實並不是難事,畢竟在場那麼多弟子,隨便找一個弟子讓他說出真相很簡單。
退一步說,就算攬月峰的弟子會咬死維護高聞,但顧景瀾還活著。
隻要顧景瀾開口,翻案輕而易舉。
原劇情中,雖然不是同樣的情況,但一個小弟子的案子,如果沈玉清相信裴子辰,追查下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是因為沈玉清一心想要將情敵置於死地,想要慕錦月對裴子辰死心,借口咬死了此事。
可現在的沈玉清會嗎?
如果是她認識的沈玉清,必定不會。
他不是一個會為一己之私陷害他人的人。
雖然他在天命書一事上和她理念不同,有些迂腐,但裴子辰有一點倒說得不錯,他的確是個秉直公正之人,執掌靈劍仙閣近百年,從無徇私。
她要不要信他?
江照雪思考著,阿南見她沉思,有些奇怪:“主人,你發什麼呆呢?”
江照雪被她喚回神智,抬眸看她:“怎麼了?”
“你還沒說呢,”阿南想起之前問題,趕緊追問,“今天怎麼沒把裴子辰帶回來啊?他不樂意?他不樂意你打暈帶出來也行啊!”
“我能在刑罰堂的水牢打暈他?”江照雪無奈,“你太高看我了吧?那地方要是有打鬥,靈力一波動馬上就會被發現。而且打暈了帶出來,他心不甘情不願,後麵我也不可能控製他一輩子啊?”
“你都想好一輩子了?!”阿南震驚。
江照雪一頓,感覺呼吸困難,她忍不住詢問:“你和青葉是一個老師教的嗎?”
“老師不一樣,主人是一樣的。”阿南老實回答,隨後趕緊回歸正題,“你不打算殺他了?”
“動不了手啊。”江照雪擺弄著桌上兆龜,實話實說,忍不住皺眉,“他怎麼不壞一點呢?”
但凡再壞一點點,她就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了。
偏生不僅不壞,大道理還一套又一套的。
搞得她胸口癢——開始長良心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阿南好奇,“他願意跟你走嗎?”
“他說我要能為他沉冤昭雪再得到沈玉清同意,就跟我走。”
江照雪無奈。
阿南聽明白了:“那關鍵都是沈玉清啊。”
沉冤昭雪——得看沈玉清會不會像書裡一樣借機生事。
同意放人——更是要沈玉清開口。
怎麼都繞不開沈玉清。
江照雪琢磨著裴子辰的話,取了傳音玉牌,猶豫許久,終於還是給他傳音:“沈玉清,明晚到雲浮山來吃飯。”
沒有回應。
一次勇敢,換一生內向。
江照雪想想,過去好像都是這樣。
他從來不回話,回來,或者回不來,都看他心情。
她要做的就是等待。
無休止的等待。
可這次她沒這麼多耐心,她必須要一個定數,便調整了一下語氣,認真道:“沈玉清,你不是讓我查蓬萊島出現在烏月林的妖修嗎?我有眉目了,你回來一趟。”
還是不出聲。
江照雪氣上心頭,乾脆扔開傳音玉牌,開始琢磨有沒有繞開沈玉清的辦法。
繞開沈玉清,自然可以。
畢竟靈劍仙閣能管裴子辰來去的,除了沈玉清,更重要的,其實是後山那位——沈玉清的師父、靈劍仙閣開山祖師,孤鈞老祖。
孤鈞老祖久不理事,但隻要沈玉清不在,她就可以名正言順找上孤鈞。
而孤鈞老祖這人是她父親的好友,最重宗門利益,當初就是他上門提親,將她迎入靈劍仙閣,隻要利益合適,孤鈞老祖不會不放人。
沒有沈玉清,她奉孤鈞老祖之命,輕而易舉就可以給裴子辰洗清冤屈,再以“需要冰靈根緩解火毒”為理由,將裴子辰帶走。
其實和孤鈞談,比和沈玉清談方便許多,但唯一的問題就是——
“怎麼把沈玉清支開?”
“騙他啊!”
阿南一聽,毫不猶豫道:“你讓慕錦月去騙,一騙一個準,在書裡他不就是被慕錦月騙得團團轉嗎?”
這話讓江照雪一頓,下意識有些抗拒。
阿南見她麵色不好看,小心翼翼道:“怎麼,你舍不得啊?”
“倒也不是……”江照雪遲疑著,有些不信任道,“就是覺得,慕錦月能騙嗎?”
“能不能試試不就知道了?”
阿南開口,江照雪琢磨片刻,覺得有理,立刻起身往落霞山走。
靈劍仙閣分成三個部分,主山、連綿不斷的後山,還有懸浮在主山之上的百餘座小型浮山。
浮山之間有觀景廊鏈接,江照雪順著觀景廊慢慢走到落霞山。
沈玉清不在落霞山中,她平日每次來落霞山,都要鬨事,上次更是把慕錦月抓著跪了許久,回去人家靈根就沒了。
事故這次江照雪一來,所有人大驚,趕忙讓人去叫人。
江照雪看著逃跑的人,直接道:“去告訴慕錦月,這次我沒有惡意,是來幫她救她想救的人。”
這話沒有人信,江照雪也無所謂,站在落霞峰門口等了一會兒後,就看侍從上前,忐忑道:“女……女君,慕仙子請您上座。”
江照雪聞言,將說話的人上下一打量。
這是凡人。
靈劍仙閣沒有凡人,除非是侍從。
畢竟讓修仙弟子天天打雜伺候人,有些暴殄天物。
可仙閣重清修,故而能在靈劍仙閣有專門侍從的人不多,聽這人語氣,她是專門侍奉慕錦月的,可見沈玉清對慕錦月之重視。
不僅容忍慕錦月待在落霞峰,甚至還為她容忍了凡人待在落霞峰。
“看到沒,凡人都能來這裡住,你不能。”
阿南趕緊提醒她。
江照雪不耐開口:“閉嘴。”
但阿南不肯,他怕江照雪對沈玉清餘情未了,於是一路走到哪兒,給江照雪解說到哪兒。
“看到那棵樹沒,都快夏天了,還要開梅花,這可是要靈力滋養的。知道為什麼嘛?書裡寫了,慕錦月喜歡梅花,和她性情一樣高潔!”
“看見那個水缸了嗎?那可是冰玉做的風水缸,用來聚氣轉運,價值不菲,比你屋裡那些瓶瓶罐罐值錢多了!”
“看到那個……”
“師娘。”
阿南話沒說完,一人一鳥一轉過長廊,就看一個少女帶著侍從站在門口。
她明顯是剛剛起身,一身素白黃紗長裙,不施粉黛,頭發半挽,沒有半點飾品,看上去似乎傷勢未愈,頗為虛弱,讓她呈現出一種弱柳迎風,不堪一折的可憐。
江照雪將她上下一掃,便知道她是特意來迎接她,此番是為了合作,她也不打算為難,點了點頭,關懷道:“既然身體弱,就彆講這套虛禮,進去說話吧。”
慕錦月聞言,和侍從都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回歸正常神色,上前給江照雪領路,恭敬道:“師娘深夜造訪,弟子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