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驚秋“看”到了體內沉浮的神胎中，纏繞在右臂的枷鎖在生命本源化作的火焰中斷裂！
這一刻，神胎爆發出璀璨的曦光，引動全身共振，尤其是右臂，血肉中無數紋理交織。
季驚秋有種撥開迷霧看世界的感覺，在第一道枷鎖掙脫後，仿佛天地都離他更“近”了一些。
這是本我的蛻變。
掙脫天地枷鎖，果然也是對本我的提升。
季驚秋平靜地感悟著其中的玄妙。
果然，如幾位神主推演的一樣，以神胎為自身體魄代替，枷鎖的掙脫不僅簡單不少，同時也少了許多凶險。
他覺得，就算失敗，也是神胎受損，不會直接影響肉身，動輒導致肉身崩潰。
可惜，他沒有測試的機會。
就眼下來看，這條路完全可以取代傳統的枷鎖路，唯一的缺點就是……
太難了。
季驚秋想到自己開啟第三層神藏的經曆。
不禁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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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境要想開啟第三層神藏，凝聚神胎，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之事。
季驚秋覺得，舍他之外，聯邦萬年不知道能不能誕生一位。
尋常武者，恐怕要掙脫兩三條枷鎖，才有希望開啟第三層神藏，凝聚肉身神胎。
但就這，也已經勝過了傳統的道路。
突破結束，季驚秋初步邁入了枷鎖境，但他並未停下，他覺得以他當下的本源……
似乎還能衝破第二道枷鎖？
季驚秋目光閃爍，並未收手，準備繼續嘗試。
他在神遊境打下的底蘊太深厚了，十二道天地靈機的容納，讓他超越了聯邦曆史上的任何神遊境。
以這樣的底蘊，一朝突破，連破兩道枷鎖，他覺得這很合理，並沒超出常理。
季驚秋繼續催發生命本源燃燒的“大火”，以摧枯拉朽的姿態衝擊著纏繞在左臂的枷鎖！
在一陣熾盛的瑞霞中，季驚秋的身周有各種奇異的景物具象化，圍繞著他的身體沉浮，轉動。
看到這一幕，白鹿道人眸中精光閃爍，一字一頓道：“內天地異景！”
雄渾的氣血滾滾而湧，迅速擴張到季驚秋的四肢百骸間，神胎在此刻璀璨而超然，綻放神聖光輝。
他深深吸氣，宛如長鯨吸川，仿佛將方圓數百米的空氣全部吸入肺中，不斷壓縮，最後他猛地吐出時，宛如雷音轟鳴！
這時，他才略感舒暢！
他接連掙脫兩道枷鎖，體質的蛻變和躍遷一時間沒跟上，源源不斷地曦光從神胎中湧出，滋潤著他的四肢百骸，尤其以雙臂為主。
在蛻變的餘暇，季驚秋拿起身邊的龍虎大藥一飲而下！
尋常武者破開第一道枷鎖還能仰仗自身本源，但第二道，就需要吞服大量高能物質，補充積蓄生命本源，才有希望破開第二道枷鎖。
就在這時。
季驚秋拿著儲存龍虎大藥的特殊容器的手，停頓在了半空。
他怔然望著前方。
以他心靈聖胎已成的心靈修為，居然完全沒注意到，身前不知何時，盤坐著一位老者。
他不由看向白鹿師伯等人，發現他們居然也毫無所覺。
老人微笑道：“心靈傳音，一點小小的把戲。”
季驚秋沉默了會，問道：“老爺子，您的真身現在在何處？”
“自然在四守星。”來自木家的老祖宗淡然道。
這一刻，季驚秋終於明白，之前青陽祖師口中的自會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此時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木家的那位老祖宗，聯邦碩果僅存的幾位無上大宗師之一！
“我之前聽說，聯邦的無上大宗師，似乎還沒有擺脫七境的桎梏，敢問前輩是否為真？”季驚秋問道。
“那你可知，我等為何將在不久後遠行？”老人不答反問。
季驚秋猜測道：“是因為天路凶險，三千閻浮提強者的入侵，還是幾年後的大宇宙規則鬆動？”
老人略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果然漲了不少見識，全中，但是還少了重要的一點。”
“請前輩指教。”
季驚秋發現，他們現在的談話，不遠處的白鹿師伯等人毫無所覺。
這就是無上大宗師的手段嗎，從四守星心靈傳音，就與他近乎對坐而談！
“你先前的說法沒問題，無上大宗師的確是不完整的八境，這不僅是因為聯邦的武道從天人開始就斷了，也是天地的限製。”
老人平靜道，
“而這次離去，除了大義，我等亦有私心。因為這一世的大世璀璨，不僅僅是對你們這些小輩來說，對於我們這些老家夥來說，也是一樣的。”
季驚秋神色動容。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卻本能地覺得毫無問題！
是啊，璀璨的大世何止是對年輕一輩，對於身受天地桎梏的老一輩而言，同樣是如此！
“所以有人認為，與其指望下一代，不如指望我們自己。”
“我們這次深入天路，是為了鎮劫，也是為了求道，同時也是給某些小輩一個機會。”
老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季驚秋慎重道：“所有宗師一同離去，一個不留，這是否會影響聯邦的穩定？比如四守星那邊！”
“沒法留下，留下才是災劫，你日後就明白了。”老人搖頭道，“至於四守星，那邊還有四方神主坐鎮，關鍵時刻祂們會出手。希望不會有這麼一天吧，那幾位出手的代價太大了。”
老人輕歎道：“這次的離去其實很匆忙，但我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天人之上，求的是什麼道？”季驚秋沉默片刻，聯想到老人之前口中的“天人後的路已斷”，不由問道。
“求的是萬物運轉之道，宇宙本源之法，也即是——求真。”老人並未隱瞞，慢吞吞道，“所謂求真，求的是本我之真。”
季驚秋陷入了沉思。
“好了，話回正題，你知道我此次為何來找你嗎？”老人忽然道。
“……請前輩直言。”
“老夫是來提醒你的，你已經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老者麵露憂愁，似乎很為季驚秋擔心，歎息道，
“比如戰統部的副部長張燕山對你不滿，認為你雖然在古路上奪得了驚人的成績，卻因為沒走聯邦的路，讓聯邦失去了重要的開拓權，覺得你這是不服從聯邦的調配。”
“六大家族裡，也有人看你不爽，覺得你之前登頂白玉京太招搖，壓蓋了六大家族的風頭，先要打殺下你的氣焰，然後將你收服。”
季驚秋：“……”
他揉了揉眉心，怎麼說呢，人類總是充滿了多樣性，這點他早有預料。
他甚至能猜到，對於那些人來說，有的可能真的是“如此認為”，也有的是屁股決定腦袋，讓他們必須這麼“認為”。
不管怎麼說，都讓人感到惡心。
但是……
這些其實不重要。
季驚秋現在真正在意的，是眼前這位老爺子。
一位無上大宗師，相隔無數光年的心靈傳音，就為了給他打小報告？
這也未免太抽象了。
他覺得，這位是在故意給他“找事”！
他甚至懷疑，那些人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老人突然歎氣道：“沒事，我都幫你處理了。雖然本就是我原本幫你製定的一些小麻煩。”
季驚秋擦了把汗，這位還真是坦誠。
老人繼續自顧自道：“這一年來，老夫幫你規劃了一些路，比如真正加入宗教管理局，或是其他實權部門，一步步登臨高位。”
“又或者以龍虎道場為跳板，開始統合其他道場之力，對抗武道世家，拉攏商盟集團……”
“再或是直接加入六大家族的某些派係，對付其餘的派係……”
“但最後，隨著你在古路上取得的成績傳回來，老夫想了想，發現這些路，其實都不適合一個真正的，純粹的武者。”
“權爭太臟，隻會蹉跎武道——這是赫帥昔年留言，今日老夫與你共勉。”
季驚秋不由動容，鄭重點頭。
雖說老人似乎在無形中給他找了不少麻煩……
但這世上有幾人，能讓無上大宗師這麼費儘心機地安排未來？
對方自然不可能是看他不爽。
而是真的在嘗試替他安排接下來的道路。
其緣由，自然是因為他修成了【火宅佛獄觀想圖】，是木帥的傳人。
季驚秋切身地體會到了，這位是在發自內心地替他考慮。
但是，他拒絕。
老人這一刻，笑得很是慈祥：“老夫想了很久，終於給你找到一條最適合的路，為其命名為‘登門論道，刀挑百脈’，你看如何？”
季驚秋莫名眉頭跳了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謹慎問道：“怎麼個論道法，單挑還是群挑？”
老人嗬嗬笑著，循循善誘道：
“安心，聯邦曆代宗師，都有登門論道，挑戰諸方的經曆。”
“曆代宗師破境出關，都會花上幾年時間，從聯邦的諸方道場、武道世家開始，登門論道，挑戰當世強者，最後更是直指六大家族，以此印證自身武學。”
“武至宗師，豈是虛名？沒有宗師的器量、眼界和力壓各方的手段、戰績，哪怕境界到了，各方勢力也不會承認，隻當是閉門造車。”
季驚秋瞪大了眼。
按照這種說法，真有人突破了七境宗師，隻要不挑遍諸多武脈道統，其他勢力難不成就不承認他的宗師身份？
老人慢吞吞道：“這個規矩可能看起來怪了些，但這就是傳統，也是當年老祖宗們留下來的規矩，旨在促進各方道統交流，各大宗師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沒人例外。”
季驚秋恍然大悟。
哪怕不討論聯邦社會製度，文明風俗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單這一點就夠了！
新晉宗師：諸位，我看這破舊習俗是時候該廢除了！
老牌宗師們：？
話不用多，一個問號，足矣。
“可惜……晚輩才剛剛突破枷鎖境。”季驚秋麵露遺憾道，“等晚輩日後突破宗師，一定效仿前人。”
老人慈祥而包容道：
“這有什麼，你是枷鎖，那就去挑戰枷鎖、心相，你就算想挑戰天人，人家也得應你！”
“再則，刀試各方敵，真等你到了宗師，那就晚了。昔年的七位老祖宗，哪個沒有在年輕時挑遍諸方武脈，集百家之長，磨礪自身武道？”
“你若是麵皮薄，不好意思遞這登門挑戰的訪帖，老夫尋人幫你遞，料這聯邦的諸方武脈，多少要給老夫些麵子，應下你的挑戰。”
季驚秋哭笑不得道：“您今天，感情是專程來幫我挑事的？”
從先前直接聲明某某部門某某人對他季驚秋有意見開始，這位的態度可太鮮明了，壓根不帶隱藏。
“登門論道，刀挑百脈……會不會太高調了？”
季驚秋歎了口氣道，眼眸中卻流轉著異樣的熠熠神采。
老人很滿意季驚秋此刻的“心動”，微笑道：“讓你高調一些，有時候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
季驚秋若有所思。
“那麼，是否有其他好處？比如修行的資源？”季驚秋靦腆問道。
“好處？”老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就在季驚秋還有些失神。
沉浸在老人口中的“登門論道，刀挑百脈”時。
老人認真地看著他，道：
“老夫此次前來，還有個不情之請。想在離開前，看看真正的【火宅佛獄觀想圖】。”
季驚秋自無拒絕的理由。
他心神沉靜，身後一株菩提顯化，搖曳世間，與此同時，內景天地的火雨苦海，也隨之呈現在他身後。
老人目不轉睛。
這一刻，他的眼中沒有淨土。
隻有那漫天火雨，諸世苦海，以及一位落座於此的年輕人。
世如火宅，苦海沉淪，那年輕人落座塵世，卻是萬劫不加身。
苦海不侵，劫數不落。
淨土？
哪有什麼淨土。
這一刻。
老人似乎有所了悟。
他目光落在季驚秋身周的觀想內天地顯化上，許久未曾眨眼，眸光中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失神。
這就是【火宅佛獄】。
這就是先祖留下的無上法。
後人無能無德，所幸還有幾分福緣，等到了真正的世尊傳人。
能見得此法，此次便是有去無回，也沒有遺憾了。
“上次見麵，老夫問你要什麼，如今再問你一句，你想要什麼？”
在漫長的沉默後，老人輕聲道。
季驚秋不由默然，上次老人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以托孤的行事，要將木家交給他。
而這一次呢？
許久後。
季驚秋道：“我聽說無上真佛宗內收錄了昔年世尊流傳的諸多法門，譬如枷鎖境的菩提金身，晚輩想看一看。”
老人緩緩點頭。
這一點頭看似風輕雲淡，卻是重於泰山。
老人平靜道：“物歸原主，理當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