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第二天一早就來到醫院,找溫知語做筆錄。
昨晚出事之後酒店那邊報警速度很快,邊讚和他的工作人員都被當場帶走,事情經過警方也已經從酒店工作人員口中大致了解。
不過當時兩個人在房內,涉及到的細節處隻有當事人知曉。
詢問時,邊讚那邊一口咬定,說溫知語為了拿到獨家專訪勾引他,藥也是她為了讓他相信主動服下的,兩人之間不存在強迫行為,甚至拿出手機上之前因為行程忙碌推掉e采訪的聊天記錄,作為溫知語為了拿到采訪不擇手段的證據。
這番說辭顯然和另一位當事人報警的緣由相違背。
酒店的監控記錄隻拍到溫知語從房間跑出來那一段,沒有實證性證據,邊讚身份特殊,從酒店上警車送回所裡的路上又被人撞見,很快就上了熱搜。
頂著壓力,沒人敢輕舉妄動。
經曆了昨晚,溫知語對於邊讚的無恥多少有心理準備。
但她沒有想到這個人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此刻聽完情況,簡直匪夷所思。
警察掏出筆記本翻開,開始向她詢問事情的整體發生經過。
溫知語深呼吸兩下平複情緒,她在腦子裡組織了下語言,隨後沒有加任何修飾,也不帶猜測,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具體經過原原本本地向警方說明。
“好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
警察麵不改色一一記錄完畢,又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麵露難色問:“除了溫小姐說的這些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可以佐證的證據呢?”
病房的門在此刻被推開。
賀靳淮扯著領帶走進來,在眾人的視線中將一部手機和一支錄音筆遞了過去。
“邊讚經紀人的口供,他承認了,還有,昨天留在現場的錄音筆,這些應該算實質性證據?”
警察離開之後,溫知語抬頭看他,眼中帶著疑惑。
賀靳淮在床邊的椅子坐下來,倒了杯水遞給她:“想問我怎麼拿到的?”
溫知語點頭。
那支錄音筆當時被她借機丟到了沙發底下,昨晚她腦袋昏沉,都忘了說這個事情。
“猜的。”
她那股倔強不依靠任何人的勁兒,最後關頭也要找到反擊的機會。
賀靳淮並不意外,笑了笑:“我還不了解你麼。”
當天下午溫知語就出了院,吃下去的迷藥已經解了,又被賀靳淮盯著抱回了一大袋子外傷藥送回水榆園。
一整天都沒什麼胃口,到家洗完澡,溫知語沒有像往常一樣在睡前打開電腦寫新聞稿,少見地平躺在床上發呆。
昨晚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都不太有實感。
直到現在回到一個人安全的空間,一股說不上來的後怕來得後知後覺。
沒有睡意,閉上眼睛就開始感覺到那一股揮散不掉的陰冷。
她不敢去想,要是當時周靈昀沒有出現,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溫知語盯著天花板,過了好久,心跳才漸漸緩和。
思緒慢慢飄散開。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產生睡意的同時,腦子裡想到一個問題。
——酒店相應樓層必須要房卡才刷得開,那天整個20層被邊讚包下來,所以他勢在必得。
那
周靈昀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兒的?
次日早上八點半,溫知語來到辦公室。
邊讚被抓走的事情已經在網絡上不脛而走,雖然很快被壓了下去,但傳播程度早就已經控製不住。
辦公室氛圍安靜得有些怪異。
喬佳滑著椅子湊近,關切地問:“你怎麼樣了,知語,沒事吧?”
溫知語勾出一個淺笑,說:“彆擔心,我沒事。”
“昨天看見新聞差點嚇死了,幸好你沒事,那個畜生。”
溫知語不想過多回憶昨天的事,看了對麵的辦公室一眼:“鐘傑昨天來了嗎?”
“來了。”喬佳也跟著看過去一眼,忿忿:“主編和他談了蠻長時間,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麼,沒聯係你嗎?”
溫知語搖了搖頭。
出事到現在,朱凱沒主動問過她一句。
他在這件事裡麵絕對不無辜,但是鐘傑有沒有參與,溫知語不知道。
一整個早上朱凱都沒有在公司出現,午飯的時候,溫知語端著餐盤直接坐到了鐘傑對麵。
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邊讚的采訪,是你提出讓我去的嗎?”
鐘傑臉上浮出恰到好處的詫異,問:“什麼意思?”
“你知道。”溫知語觀察著他臉上細微的表情。
鐘傑卻完全沒什麼所謂的模樣:“哦,聽說了,你差點被邊讚強了?”
他正常音量不小,離得近的幾個同事因為這話一時都看過來。
“所以,你懷疑我?”
鐘傑抱著手,冷哼了聲:“我的出差記錄都在,臨時換你去采訪也是主編的意思——溫記者,說話是要講證據。憑你這番話,我可以告你誹謗的。”
鐘傑掃了一眼她握著筷子逐漸發白的指尖,悠聲道:“你有證據嗎?”
下午朱凱到公司,溫知語很快被叫到了辦公室。
朱凱靠著辦公桌椅,邊讚被抓之後,他作為e主編,今天也被警方叫過去問了話。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
溫知語目光很冷,沉默著沒有開口。
朱凱一改往日的尖刻,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之後,一副過來人傳授後輩經驗地歎了口氣:“不過我真得說一句,知語,你也太衝動了,大明星脾氣是難伺候了一點,跟你鬨著玩也說不一定。”
“既然沒有對你造成傷害,何不如借這次的機會去拿自己想要的,采訪也好,隨便什麼都行,何必把事情鬨得這麼大。”
“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聽,是不是?”
反胃感一陣一陣湧上來。
溫知語咽下這股惡心,語氣冷淡:“您說得對。”
“——要是哪天主編走在路上,被獸性大發的畜生強上,最好也要高興自己有個人樣。”
小姑娘在公司表現出來的性子一向溫和,很好說話,大多時候隻要不踩到底線,是個很能忍耐的人。這種人在職場屬於很容易拿捏的那一類,平時多少吃點虧也不會在乎,或者說不想惹事選擇往肚子裡咽。
更彆說她還長了一張根本不會反抗的臉。
朱凱完全沒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會撕破臉直接懟他。
他眯了眯眼,臉上橫肉微顫,眼裡湧上顯而易見的怒意。
溫知語盯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說:“哦,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畢竟主編你是真的是讓人、很倒胃口。”
溫知語扯了扯嘴唇,補上結論:“畜生都看不上。”
朱凱怒極反笑:“以下犯上,你是不是真的不想乾了,溫知語?”
“我為什麼?”溫知語從沙發上起身:“是你不想乾了吧,連掩飾一下你這幅肮臟的嘴臉都做不到,不就仗著我沒有證據嗎?”
話音一轉:“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沒有證據吧,主編?”
下班時間,溫知語坐在辦公位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掃過,把采訪邊讚事件的始末簡明扼要地整理出來,再寫成信發到了總部內部投訴箱。
發送完畢,溫知語坐在位置上撐著前額。
狠話放得很爽。
但她是真的沒有證據,通話記錄沒有錄音,微信上的聊天記錄也證明不了什麼。
朱凱不可能留下任何讓她能得手的實證,所以才敢在事情發生之後依舊肆無忌憚。
第二天下午,京北時報總部派了人過來。
把溫知語單獨叫到會議室談話。
“你的投訴信我們看了,簡潔明了很有力量。辛苦你了。公司管理層今天開會的時候提到這個事情,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給你補償,隻是處理需要一些時間。”
“我的訴求不是補償,”溫知語輕輕皺眉:“朱凱在這件事當中要負主要責任,我隻希望公司能出麵讓他引咎辭職。無論是公司還是e,我認為都不需要這樣不負責任、將下屬置於險境並且事後毫無悔過之心的人。”
“他在這件事當中確實有錯,但是公司一部分管理層也提出懲罰要適度,他的行為並不足以讓公司開了他。”對方說,“不過你要是堅持的話,我會向管理層如實反饋,我們回去再開個會決策。你放心,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知語,”總部的人走之後,有人小心翼翼地低聲提醒:“這件事你很無辜,想討個公道也沒有任何錯,但是你千萬彆跟主編,要是鬨得不愉快,你以後在公司恐怕不好過。”
眾人壓低聲音。
“他肯定有背景,看平時那個態度就知道了,每次一拍腦子一堆餿主意,我都不好意思聽下去——就他那水平還能走到這個位置,不說有後台誰信啊。”
“他那種人,要是以後鬨僵了,肯定給你穿小鞋,最後逼你乾不下去辭職。”
職場中這樣的事其實不算罕見。
要是遇見不負責任的領導,有的是委屈給下屬受。
這樣的事可大可小,溫知語還打算乾下去的話,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息事寧人。說不定還可以利用上司的愧疚之心,以後的工作好做一點。
大家雖然私底下經常吐槽朱凱,但其實沒把這件事往其他方向想,隻以為是工作突發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