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乾淨,盤了土炕,炕上擺著一張炕桌,地上擺著兩個木櫃子。
周福生將燈放在矮桌上,從衣櫃裡取出衣裳放在炕上,“這套衣裳是我新做的,還沒穿過,你先把濕衣換下,我再給你處理傷口。”說完他就出去了。
林清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好,將身上的濕衣一件件脫下,可惜包袱丟了,沒有束胸帶,隻得擰乾了接著用。
她換好衣服,好一會周福生才進來,手裡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遞給林清。
周福生:“驅寒的。”
林清端過來嗅了嗅,一飲而儘。
周福生又拿來傷藥給她,這才在一邊坐下。
林清把傷口包紮好,問道:“你沒死?”
暗部的人除了訓練,還有各種各樣的任務要做,她那一批二十幾個孩子明明都死光了,隻剩下她一個。
,周福生笑了笑,卻不願多提他的任務,“我墜崖了,正巧被路過的商隊救下,可惜這條腿沒救回來。”
他拍拍自己的右腿,“隊裡有個郎中看我可憐,就收我當了徒弟,商隊解散之後,我就跟他回到這小魚村,沒幾年師父死了,我這個樣子也無法再回暗部,乾脆就留在這裡當了個赤腳大夫,好歹混口飯吃。”
林清覺得自己這張嘴明明不笨,卻不知對周福生該說些什麼。
她並不完全信任周福生,但暗部之人除非身死,否則一生都隻能是暗部的鬼。
她也無法昧著良心將周福生殺了,亦或是帶回天祿司關起來,一生不見天日,再無光明可言。
林清隻能沉默。
周福生好似沒發現她的異常,眨了眨眼,道:“你就歇在這吧,等傷好些再走也不遲。”
林清拒絕了,“小傷而已,我還有事,不便久留。”
“你現在這樣子隻怕還沒走出村子就要倒下了。”周福生注視著她,一雙桃花眼滿是擔憂,“我不知你遇上什麼事情,也不知你為何傷這麼重,但我懂暗部的規矩,我會不看,不聞,不問。隻求你養好身體,全當是我還你那一場救命的情分。”
林清不怕惡,彆人壞,她能比彆人更壞,她怕的是還不起的善意。
她能感受到周福生對她擔憂的心是真的,可那所謂的救命之恩她已經不記得了,若以此讓對方相助,她那所剩不多的良心隻怕要犯病了。
周福生一拍手,“不如這樣,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事,看在曾同為暗部效力的份上,請你在這養傷的時候順便幫幫我,好不好?”
人家都把借口台階都送到眼前了,林清覺得她要是再不答應就顯得有點又當又立了。
周福生高興的出去了,甚至臨走前將被褥都給她預備好了。
林清將門鎖上,將濕衣的腰帶撕開,從裡麵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裡麵是一張百兩的銀票。
她把銀票塞進衣櫃底層放好。
周福生的日子看起來並不富裕,這些銀子應該能讓他活的好一點。
至於其他的,總得再看看。
這一夜林清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醒來時出了一身的汗,連被褥都似乎帶著濕氣,身子也鬆快不少。
鼻間充斥著從窗外飄進來的香氣,是饅頭的味道,耳邊是雞鳴犬吠之音。
林清披上外衫走出房門,果然看見正在廚房忙碌的周福生。
她對周福生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不隻是周福生,剩下的那些孩子,也隻是一個個模糊的縮影,藏在記憶深處。
遇見周福生真的是巧合嗎?還是又陷入某種算計……
周福生正將饅頭從鍋裡撿出來,扭頭對林清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林清垂下眸子,眨眼間斂起所有心思,笑著湊了過去,“你這手藝還真不錯,瞧這饅頭白白胖胖的,又宣又軟。”
“這是我跟隔壁嬸子學的。”周福生被誇的有點害羞,“我腿腳不好,也不能總麻煩被人,就什麼都學點。”
廚房裡擺著一張四方木桌,應該就是周福生平常吃飯的地方,桌上擺著一盆燉好的雞肉,還有一盤鹹菜。
林清把饅頭端到桌上,周福生拿來碗筷與她分好,道:“鄉下夥食簡陋,不過這雞是山上的野雞,味道還算不錯,這鹹菜也是我自己醃的,還算開胃。”
周福生的手藝不錯,一會夾點這個,一會夾點那個,跟她臉一邊大的饅頭,她一下吃了仨,人家周福生就隻吃了一個。
林清有點不好意思,她天生飯量大,不吃飽就難受,飯後麻溜幫忙收拾桌子,刷碗洗鍋掃院子,回頭瞧見水缸空了,又去院裡的水井提了幾桶水。
周福生攔了機會都沒攔住,無奈道:“彆乾了,你的傷還沒好。”
“我這人皮實,沒事。”林清擺擺手,沒當回事。
她主要的問題還是在內傷上,肩膀上那傷就跟給手指開道口子差不多,沒啥影響,“你給吃給穿又給藥,我要是這點家務事都讓你做,我這脊梁骨怕是都要彎了。”
周福生隻得作罷。
這時,周家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外麵的人很用力,敲得兩扇大門砰砰直響,還不斷叫囂著,“周福生,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