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繼續飛馳,越過火炮陣地,炮手們甚至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是微微側目,任由它從頭頂掠過。
長槍開始下落,速度卻絲毫不減。
它的目標明確——便是軍陣最中央,李徹所在的位置!
李徹站在親兵軍列的正中央,身披紅色大氅,麵容冷峻。
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仿佛對那飛來的長槍毫無察覺。
親兵們也是如此,他們站得筆直,手中的長矛紋絲不動,仿佛一尊尊雕塑。
長槍急速下墜,風聲呼嘯。
最前排的一名親衛微微抬頭,麵甲下的眉頭皺了皺。
他的目光掃過長槍的軌跡,卻沒有絲毫慌亂。將腳尖向後挪了半寸,動作輕得幾乎難以察覺。
鏘——
長槍重重地插入地麵,冰碴和土渣四濺,落在親衛的褲腿上。
槍尖距離他的腳尖不到半寸,地麵被砸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親衛低頭看了一眼,麵甲下的嘴角微微抽動。
遠處,副將的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李徹的方向,直到最後一刻。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歎息。
李徹聽到聲音,依舊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花嬴,解決他。”
花嬴的耳朵動了動,緩緩從背後取下一把雕弓。
作為奉軍中數一數二的神射手,他雖然執掌神機營,但還是覺得弓箭更順手。
彎弓搭箭,花嬴手指一鬆。
一枚箭矢呼嘯著飛出,正中副將的喉嚨,帶著血的箭頭透出半寸有餘。
副將身體一顫,身體緩緩倒下。
與此同時,身後的高麗軍旗,在硝煙彌漫之中緩緩倒下。
戰場重新歸於平靜。
火槍和騎兵的第一次對決,以火槍單方麵碾壓的方式結束。
高麗騎兵全軍覆滅,神機營的戰損為零!
“殿下。”王三春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李徹搖了搖頭,“傷亡情況如何?”
“犧牲了二十多個,輕重傷不到三百。”王三春如實回道。
李徹點了點頭。
肉搏戰哪能不出現傷亡的,即便是對方已經崩潰,也會有臨死反撲。
這群新兵一次作戰,能有如此小的戰損比,已經算是幸運了。
“好生收攏陣亡將士,記錄在冊,回師後鐫刻到朝陽碑上。”李徹囑咐了一句。
“喏!”王三春拱手後,又問道,“殿下,要不要繼續進攻,我看高麗棒子要扛不住了。”
高麗棒子這個稱呼還是李徹無意間說出的,被將領們記住,和東北口音一樣很快就傳遍了全軍。
李徹搖了搖頭:“你能不能動動腦子,我們的戰略是什麼?”
“額圍點打援?”王三春摸了摸後腦勺。
“是啊,圍點打援,點讓你吃掉了,還怎麼打援?”
王三春尷尬地笑了笑:“那我們收兵?”
“不急。”李徹笑了笑,“去!派人去城下,我想和守將談一談。”
。。。。。。
城頭之上,寒風凜冽,金義煥的身影如同一尊石雕,凝固在冰冷的空氣中。
目光死死盯著城下那片戰場,那裡已是一片死寂。
屍橫遍野,殘破的旗幟在風中無力地搖曳。
那些騎兵多是他的本部心腹,那些曾經鮮活的麵孔,如今已化作冰冷的屍體,散落在血染的土地上。
金義煥的手緊緊攥住城牆的磚石,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他的目光掃過戰場,最終停留在遠處那支整齊的奉軍陣列上。
奉軍的旗幟高高飄揚,士兵們肅立如林,從城上看去,他們的隊列方正整齊,像是被刀割出來的一般。
差距,金義煥此刻感覺到,高麗軍和奉軍差距,仿佛有著天壤之彆。
即便奉軍沒有那種駭人聽聞的火器,自己的軍隊也斷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統兵數年,金義煥從未如此絕望過。
就在這時,城下傳來一陣馬蹄聲。
金義煥微微低頭,看到一小隊奉軍騎兵緩緩靠近。
他們手持節杖,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為首的騎兵抬頭望向城頭,聲音洪亮而清晰:“城中高麗的將軍,奉王有令,願與您一見。”
金義煥的眉頭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的手指在城牆邊緣輕輕敲擊,仿佛在權衡什麼。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奉王……要見我?”
騎兵點頭,語氣矜持卻不失威嚴:“正是,奉王言:此戰已了,將軍乃高麗名將,何必再徒增傷亡?不如一見,共商後事。”
金義煥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掃過城下的戰場。
他的心中翻湧著無數情緒——憤怒、不甘、悲痛,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釋然。
這算什麼?同情嗎?
難道他奉王認定自己是貪生怕死之人,想要勸自己投降?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聲音低沉卻堅定:
“好,我願與奉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