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一行人來到邢川藏身的海邊。
邢川像是知道徐舟會回來,在臨時搭建的茅草屋裡早早架起鍋,亂燉著他在海邊胡亂撿來的小魚小蝦。
回來的路上,徐舟經過衙門,問了石船山啟航的具體日子。那些官差一改先前恭敬態度,敷衍道:“應那位貴客劍仙的要求,石船山不再休整,明天一早啟航。”
官差們說罷便不再理會徐舟,你推我搡著趕往石船山,平日裡高高在上的風度氣量不剩下半點。
徐舟把啟航的日子告訴邢川,可邢川依舊低頭燒火,答了個好字而已。
邢川見到徐舟帶來三個人,便多找了些魚蝦丟進鍋裡。
徐舟一行人都不太會上手,一個個戳在茅屋外麵。
邢川問道:“徐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徐舟無奈笑道:“不打緊。”
邢川放下鍋,找出幾根樹枝來一雙雙分給在場眾人,隨後歎息道:“氣府崩壞,不論武修還是文修,怎麼會是不打緊的事呢?”
被看破謊言的徐舟,瞬間泄了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必再強撐著。
天色漸晚,大家都沒怎麼說話,像是心中都有塊大石頭。
邢川擔心著徐舟被自己拖累,而徐舟擔心眼下不知道劉改行蹤,強敵在側,怎麼能安心呢?
唯有黃粱,對著邢川的一鍋亂燉挑挑揀揀,像是指桑罵槐,明裡暗裡說著邢川欠徐舟一個大人情,不能不報答。
徐舟總是不讓黃粱說下去,卻免不了黃粱一頓偽君子長,偽君子短的奚落。
已經是佝僂老頭的江神和狸花貓坐在海邊,心事重重。
不一會,眾人圍著鍋坐下,迎來片刻安寧。
邢川撓頭道:“我手藝不好,大家湊活吃。”
黃粱奚落道:“一整條魚扔進鍋裡,能好吃才怪。”
邢川尷尬苦笑,隨後從茅屋角落拿出半壺酒來。“剩下酒不多了,給大夥解解魚腥氣。”
江湖兒女,共飲一個酒壺是常事,除了荀常和江神。
徐舟和邢川聊了不少畫卷中的事情,邢川隻管借著酒勁不吐不快,侃侃而談。
三巡酒過,三人臉上都有些紅暈。
半壺酒哪裡夠醉人的,真正醉人的是邢川嘴裡的一件件不平事,一個個苦難人。
邢川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徐舟,你和齊鳴是什麼關係?”
徐舟不顧黃粱一旁拉扯,還是答道:“齊鳴算是我的兄長、師父,也能算朋友。”
“亦師亦友,大道同行?”
徐舟雖然心中對齊鳴有些不痛快,可那都不是對外人說的,最終徐舟隻是默默點頭。
黃粱插話道:“徐舟的氣府崩塌,會怎麼樣啊?”
邢川答道:“氣府崩塌,一身劍氣在體內沒了容身之所。會不斷外泄,這對於修行中人卻不是最致命的。最要命的在於真氣外泄途中會衝撞筋脈,如山洪決堤。一兩天內覺察不出,時間久了不光會劍氣倒灌,不停跌境。最終還可能性命不保。”
黃粱一個轉頭,目光落在麵色平靜的徐舟身上,視線有些模糊,久久不願挪開。
邢川有些受不了黃粱的眼神,打岔道:“不過,你的一顆紅丹倒是有意思。那晚紅丹躁動之時,你出劍便有了些山巔劍修的風采。能看出齊鳴沒少在你身上費心思。隻是”
天下修士共分十五個境界,在山上人之中有個不入流的說法,將十一境以上的修士統稱為山巔修士。
就算是仙家宗門子弟,對傳說中的山巔修士也是聽過,沒見過。
徐舟沒說話,一臉期待眼神。
“隻是你出拳出劍都太過猶豫。是不是覺得天底下不論山上山下,事事都該有規矩,有章法?可如今不是太平世道,這些規矩反倒成了學宮聖人,廟堂權貴的謀私手段。”
徐舟瞪大眼睛,目光有些躲閃。
既然如此,你徐舟無時無刻不掛在嘴上的這些天道規矩,又有啥用?隻會讓你出拳出劍更慢,做事更難!
任你境界如何高,劍術如何高,都沒用,何況你現在隻是個氣府崩壞的九境劍修?
邢川說罷搖了搖酒壺,剩下最後一口酒,獨自飲下。“早知道就多備些酒罷了,留到下次再喝。”
但總歸還有你徐舟這樣的人存在,這世道也不算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這句話,邢川沒說出口。
突然,邢川感到有人前來,先前設下的禁製已經被打破,隻是三人喝酒聊天太過投入,竟然一時沒有發現。
一道晴天驚雷勢如長蛇出洞,自邢川身後飛襲而來!
邢川帶著酒勁,一身拳意流淌,猛地朝身後轟出一拳,竟是單以拳意震碎天雷。
邢川緩緩起身,拳架看似鬆散,但一身拳意卻極有章法,一點不像被打碎法相之人。
遠處漸漸出現一個人影,正是學宮主簿劉改。
劉改見到邢川便開口譏諷:“邢主簿,本想讓你多活兩天,我也好養傷。”
劉改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接著說道:“可是天上那位,等不及了。”
邢川一把按下正要站起身的徐舟,隨後沉聲道:“希望你有朝一日路遇不平,能想出劍就出劍,不用再像現在這般不瀟灑。”
說罷,邢川輕點眉心,劍光激蕩,轉眼間一柄青色長劍從眉心掠出。
邢川一手甩出長劍,又跟上一拳轟在劍柄,霎時間已經是翻山倒海之勢。
劉改先是一愣,而後恍然大悟,癡笑道:“邢主簿在學宮壓了在下一甲子,原來不隻是靠讀書?”
邢川沒有理會,如今他已經舍棄法相,隻管出劍便是!
邢川一劍橫空而來,劍氣也有幾分醉意,邢川一拳轟出,一道劍氣被打成兩道,隨後是四道,邢川三四拳下來,已成劍氣百萬道。
劉改奮力抵擋,一股心中真氣炸開,形成一道屏障,艱難抵擋邢川劍氣。
邢川一步踏出,身形一閃飛掠而來,眨眼間已到劉改身前,拳意彙聚在手背,大力一拳竟是直接轟碎了那道真氣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