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的神經瘋狂發出危險的信號,警告她不要低頭,不要、不要去看。
然而,池田萌奈的身體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識——
女人的脖子一寸一寸低下,然後,和一群漆黑的影子四目相對。
是孩子。
那是一個又一個,早已死亡的鬼童。
他們渾身焦黑,仿佛經曆了極為可怕的大火,五官扭曲腐爛,讓人分辨不清哪塊是骨頭,哪塊是肉。
唯獨他們的眼睛。
這一刻,這些從死去開始,就一直跟在池田萌奈身邊的鬼童們,各自睜著隻剩下眼白的眼眶,直勾勾地盯著池田萌奈。
他們驚喜地說——
“太好了,你終於看到我們了……回家,快帶我們,回家。”
“……”
“…………………………”
池田萌奈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一秒,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整整三秒的死寂中,某個前黑手黨乾部默默換了一個姿勢,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有先見之明的舉措。
因為就在第四秒——
“啊啊啊!鬼、鬼!!!鬼!!你們不要過來!!鬼——!!!!!”
女人的尖叫如指甲撓過黑板,瞬間在夜空下爆發出極具穿透力的淒厲噪音。
饒是太宰治早有準備,還是被震得當場一抖,距離耳膜破潰隻差一點點。
“滾!滾!不要過來——滾開!”
驟然撞鬼的衝擊,讓池田萌奈徹底失去理智。
她驚恐地對著鬼童連開數槍,在發現子彈虛空地穿過鬼影,沒有產生任何作用後,女人乾脆調轉槍頭,瞄準太宰治。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錯!這些都是你的詭計!”
“去死!去死!”
極致的怨恨與恐懼扭曲了池田萌奈的麵孔。
這一次,她再也顧不上其他,徑直對準太宰治扣下扳機!
呯——!
硝煙的子彈激射而出,以極為可怕的高速朝著太宰治疾馳而去。
然而,太宰治沒有躲。
他像是樂於擁抱死亡,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甚至欣然地勾起嘴角。
“……嘖!麻煩的找死鬼!滾開!”
隨著一聲不耐煩的咒罵插入,同樣渾身裹著繃帶的青年瞬息出現在太宰治身邊。
他毫不客氣地抬起腳,用力踹在太宰治的腰上,把人一腳踢開。
“叮!”
子彈與特質的鐮刀相撞,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
“你也是!給老子——安分一點!”
在攔下第一發子彈後,紮克揮動起巨大的鐮刀,如同頃刻驟至的死神,冰冷的刀背對準池田萌奈的額頭,更加不客氣地狠狠敲下!
“duang——!”
一擊命中。
池田萌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眼白一翻,‘哐當’倒地,徹底暈死過去。
不愧是往生堂唯一可靠的成年男性,隻需三秒,輕鬆解決麻煩。
除了一點——
“嘶——欸疼疼疼!”
誇張的呼痛聲從旁邊傳來,太宰治倒吸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後背還印著一個標準的44碼大腳印。
“紮克君,胡堂主是讓你來保護我的吧?”
剛剛那一腳怎麼回事?絕對帶了一點私人恩怨!
“嗛!”
某個靠譜的成年男性咂舌,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但在嘲諷黑心卷毛以前,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收尾要做。
比如——
“騙子、騙子、騙子!”
隨著池田萌奈失去意識,圍繞在她周圍的鬼童兩眼一厲。他們像是終於意識到女人是個騙子,永遠不會帶他們回家。
在不斷攀升的怨氣中,鬼童們的指甲開始伸長,眼看著情況即將失控……
“喂!小孩彆蹚亂七八糟的渾水!”
紮克皺起眉,飛快從懷裡掏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玩具小熊,丟在了其中一名鬼童的腳邊。
“這些拿去,老實一邊蹲著,等老板來給你們送行!”
在說完後,紮克又往藏身處走去,迅速從後方提溜出一袋子的東西,扔給這些小孩。
“這是……”
太宰治垂眸掃了眼袋子裡的東西,隨即,臉上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
“不愧是胡堂主,想得真周到。”
這些袋子裡的東西,都是一些舊玩具。
一條柔軟的小毛毯、一隻耳朵微微褪色的小熊崽、摁一下會叮鈴作響的風鈴、屁股後麵貼著一個ok繃的變形金剛……
儘是一些早已用舊的玩具。
但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久,太宰治依然能從上麵發現不少小心保存,甚至重新保養、小心擦乾的痕跡。
與此同時,另一邊
在看到這些舊玩具時,鬼童們周遭的怨氣仿佛被壓製般,驟然一清。
他們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玩具。
幾秒後,鬼童們慢慢蹲下身,各自撿起自己最熟悉的那一個。他們眷戀地把臉湊上去,輕輕蹭了蹭。
“媽媽……”
“是奶奶、有奶奶的氣味。”
此刻,這些舊玩具屬於誰,又是誰讓紮克聯係家屬一一收集來的,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重新安靜下來的孩童中,隻有一個四歲的幼童沒有動。
他迷茫地四下張望了一圈,在看到遠處的太宰治時,兩眼驚喜地一亮。
像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小小的男孩跑到太宰治的腳邊,伸手抓住他的褲腿,仰起頭結結巴巴地開口,
“姐、姐姐——爸爸,姐、姐姐……”
突然就變成爸爸和姐姐的太宰治:“……”
某個年方十八的前黑手黨嘴角一抽,三秒後,他扭頭看向一旁幸災樂禍的紮克,笑容和善,
“紮克君,請問胡堂主呢?她一定也需要幫忙吧?”
可惜,靠譜的紮克向來聽不懂複雜的潛台詞。
他直接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回道,“那家夥能打得很,用不著你瞎好心。”
“還有,比起關心彆人家的老板——”
紮克說到這停頓了一秒。
他兩眼盯著太宰治鬢角的位置,片刻後,紮克危險地眯起眼睛,手指在自己的耳朵處敲了敲,
“喂,黑心鬼,你耳朵裡戴的是什麼東西?監聽器?”
“……”
太宰治安靜一秒。
第二秒,他鎮定地取下右耳的耳機,遞到紮克眼底,微笑地表示,
“不,是音樂。”
“是我最近很好奇的一首‘歌’,你要聽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