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香凜的孩子?”老者張大嘴巴不可置信。
“正是。”
“難怪你棋下得這麼好,原來是周香凜的後代。當年戎馬倥傯,戰鬥頻繁,我和你母親總要找機會下棋,老是下不贏她,現在倒是下贏了他的孩子。”海蘭德豪爽地笑起來。
“怎麼,移民到布列塔尼亞來了?”海蘭德繼續問。
“不是,來這裡留學的。”
“哦,學的什麼呢?”
“目前還沒有方向,不過預科準備報考皇家大學生物化學專業。”劉宣回答說。
“不錯不錯,周香凜有此後代真是她的福氣呢。”海蘭德萬分感歎了一聲,“想當年,你的母親和黎星刻,洪古他們一起官派留學來到布列塔尼亞,沒想到當年的師生如今卻成了敵人,再也不能以棋會友了。”海蘭德舊事重提,不免傷感。
此時,周靜怡從書店回來了,劉宣作了介紹,海蘭德更是驚訝趕快連連稱讚靜怡淑雅大方。他顯得異常高興,對他們兩個以及那個小女孩說:
“今天我請客,走去吃晚飯。”
酒店離棋社不遠,就開車隔兩條街就到了,整個店麵很小但裡麵卻裝飾奢華,一看就是某些權貴的私人會所。一進門,海蘭德就向酒櫃台後麵的一個謝了頂的人說:
“老雷頓快過來,見見香凜的孩子們。”
那人顯然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在那裡。對此海蘭德有些著急,“周香凜你忘了,大學時你們是一起玩的同學。這都是她的孩子。”
那人一驚,馬上過來和劉宣他們握手,眼睛打量著,還有許多的疑慮。海蘭德就把他們在棋社的經曆講給那人聽。那人聽了憂然大悟,忙說:“快請坐,快請坐。”然後馬上吩咐手下人上菜備酒。
五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來。那位禿頂男子發話道:“我和你們的母親是年齡相當的同學,不過我和你們的洪古叔叔玩得最好,經常惡作劇,非常開心,人稱惡少。每次學監回來,少不了挨揍,打得哇哇直叫,他們一走,我們還是老樣。”說罷他對海蘭德一笑。
“所以那一批人裡,就你不成器,搞這些銅臭事。”海蘭德說完,又用手指頭在那人頭上敲了一下,看起來仍然十分親熱。
“九六年中布關係緊張,他們這些官派留學生就回去了,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有了聯係。”老雷頓話頭一轉,問:“你們一家還好嗎?你母親現在怎麼樣?”
“一言難儘,我母親現在一所私塾學校當老師。”周靜怡平靜地說。
“我知道你母親小時候好學,不想卻以此為職業。”對此老雷頓略感意外地說。
這時茶水酒菜上桌了,男招待卻是劉宣和周靜怡認識的,他是另一班級的日本公派生夏英格。
夏英格是東大來的高材生,學習不吃力,來這裡學習雖然有助學金,不用像劉宣他們這些自費生一樣為生活費用發愁,但還是經常到外麵餐館打工,補貼據說在另一個城市的弟弟。
今天看見了常見的熟人,而且是老板的坐上客,自己倒茶端水當下手,非常窘困,極不自在。一個不留神,將茶水灑了一桌,立遭老板的厲聲訓嗬,當著客人們的麵,他唯唯諾諾,趕快將桌子收拾乾淨。遇此場麵劉宣和周靜怡也很難堪,隻有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老雷頓起身處理事情去了,留下四人繼續聊。
海蘭德本就是灑脫之人,如今有酒在手,又遇見故舊的後代,話匣子就關不住,多少英雄往事,古來情懷都滔滔不絕地泉湧出來,與其說是講給劉宣他們聽,不如說是痛快自己。老人繪聲繪色,講到高興處,縱聲大笑;講到悲壯處,哽咽在喉;那乾坤搖動的時代仿佛風雲際會,盤旋在每個人的頭頂。
今天邂逅香凜的故舊,劉宣他們當然高興,特彆是劉宣,聽海蘭德叔叔講一些媽媽的往事,自然津津有味。說實話過去他對香凜阿姨的認識很模糊,甚至很討厭。從孩提時代始,隻知道為了讀書他吃足了苦頭。今天海蘭德的描述像一隻彩筆,把腦子裡周香凜的形象描繪得鮮活生動起來。原來阿姨是一位受人尊敬崇拜的蓋世英雄,了不起的人物,心中更堅定一定在布列塔尼亞活出個人樣的決心。
不過也許劉宣自己也沒想到的是,他今天最重要的其實是認識了這位一起手談的小女孩——海蘭德的小女兒莫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