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些被委派下來的工作人員在支書家裡做工作總結,然後一個個提著鼓囔囔的人造革皮包,滿臉紅光的哼著小曲,各自騎自行車離開。
這時候屬於村民的饕餮盛宴也正在開啟,家家戶戶的煙囪裡冒著炊煙,那些秸稈燃燒的特殊氣味,把整個村莊包裹的嚴嚴實實,以至於煮肉的香味都跑不出去。
此刻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天邊一縷金黃的光線從缺了窗戶紙的窗楞間射進飼養室,讓古小滿可以清晰的看清裡邊的所有東西。
他貓著腰靠牆往裡邊移動,像是鬼子進村一樣。
牛槽裡散發的獨特氣味直衝鼻腔,這是大型牲口長期在這裡吃東西留下來的氣味,混合著它們的唾液,草料的味道,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散儘。
他說的那個鐵帽子也就是日本人的鋼盔,現在就躺在牛槽底下,經過灼燒後外形也有點變形,在牛槽底下經過濕氣侵蝕,此刻已經鏽跡斑斑,不過也不影響古小滿需要它的用途。
他彎腰撿起頭盔在手裡掂了掂,入手挺重,除了有點鏽跡斑斑和變形之外,其他都是完好無損的。
古小滿看著鋼盔心中很是無語,這玩意以前爺爺和父親逃難時就用過,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居然又輪到自己了,難道古家就是個逃難的命!
“你個狗日的,這年月恐怕就你這貨還在想著弄這事,完事要是不給我小米,看我不鬨到你們家去,讓你家的母老虎撓死你。”
“放心吧,小米我家還真的有,少不了你的,快跟我進去……”
就在古小滿拿著頭盔準備出門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他心頭一緊,趕緊退回來蹲下身子,躲到牛槽下邊的陰影中去了,因為來的兩個人聲音他都熟悉,本隊的生產隊長劉亮和二隊的張寡婦,這是一對搞事的姘頭,村裡有小半人都知道。
倆人急匆匆的進了飼養室,將門插住後徑直往裡邊的大土炕而去,一邊走還一邊動手動腳,劉亮猴急的一對鹹豬手像是得了雞爪瘋。
土炕以前是給飼養員一家子準備的,也是民兵們晚上吹牛磨嘴皮子的地方,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諞到後半夜,可以抓一把給牲口炒熟的黑豆或者豆餅墊吧一下。
不僅是他們,就是生產隊的其他幾級領導,也樂的在飼養室商量生產任務,大概原因就是可以無限製的用柴火燒炕,這玩意在冬天簡直就是取暖的不二法門。
現如今沒了牲口,飼養員一家子也因為弄不到牲口細糧都逃荒去了,大土炕自然就閒了下來,不過上邊的乾草簾子還在,誰逃荒也不會帶不值錢的乾草不是。
古小滿一個少年郎,哪裡見過這種大場麵,看著劉亮和張寡婦在土炕上忙活,覺得自己腦瓜子都懵圈了,心臟更是漏掉了好幾拍,連呼吸都給忘了。
“哎呀你猴急啥,褲帶都要扯斷了,現在整個大隊恐怕能搞的動這事的,就你們這些領導了吧!”
“你這婆娘廢話真踏馬的多……”
古小滿站在陰影中,目瞪口呆的盯著土炕上的兩個人,著實有點不知所措。
他長這麼大彆說這大場麵了,就是女孩子的臉都沒太敢正經八百瞧過,拉手那都是在夢裡,這下子好嘛,越過了無數程序。
此刻想走又不敢,飼養室的木頭門開合時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讓這家夥聽到,自己的下場絕對好過不了。
不過說實在的,這場麵讓他心裡有種特彆的感覺,說不上是什麼,反正就是很奇怪,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腦海裡啃噬,清明正在被一種混沌淹沒,一股沒來由的燥熱也正在心頭升起。
“哢嚓!”
就在他發懵緊張的時候,腳下不自覺的用力,一根枯樹枝被踩斷,清脆的斷裂聲響起。
“好像有人!”
張寡婦說道。
劉亮聽到這話頓時就蔫了,像大蝦一樣身體往旁邊一崴,扭過頭看向空蕩蕩的房間。
“有個毛鬼神,哪裡有人。”
土炕背牆是有窗戶的,他從亮光處往黑暗中看,自然啥也看不清。
“牛槽哪邊有響動。”
張寡婦一邊說一邊悉悉嗦嗦的提褲子。
劉亮出溜一下就下了炕,等站直身體的時候,褲子就已經提上去了。
“誰在哪?”
他一邊係褲腰帶一邊往牛槽這邊走過來,走了兩步後順手抄起靠在牆上的枝杈棍(燒炕用的帶枝丫的棍子)。
古小滿此刻已經徹底麻了,顫顫巍巍的從牛槽底下出來,被人看見了,這時候想跑也來不及了。
“嘿嘿嘿……哪個劉……劉隊長,你吃了嗎?”
“吃……我吃泥馬了我吃!”
劉亮被一句‘你吃了嗎’徹底整火了,自己正在興頭上呢,居然被一個外來戶給攪和了。
“啪啪……”
兩個大嘴巴子結結實實的扇在古小滿臉上,他麻杆一樣的身體被抽的原地轉了一個圈,兩眼更是金星直冒,整個世界都旋轉開了。
“你狗日的打他乾什麼,他不過是個孩子,讓他出去彆亂說就行了,咱們倆這名聲本來就不咋樣。”
張寡婦跳下炕跑過來,一把推開劉亮,一邊罵一邊用手指捏住古小滿的鼻子,因為他的鼻子這時候正在噴湧鮮血。
“一個外來的破落戶、小雜種,跑這裡乾嘛來了,快滾,出去敢亂說話,老子擰斷你的脖子。”
劉亮因為好事被攪和,火大的都快自燃了。
兩個大嘴巴子直接給古小滿乾蒙圈了,腦瓜子嗡嗡的都迷糊了,他無意識的推開張寡婦的手,任由熱血滴答滴答的滴到胸口和地麵上,耳朵裡像是鑽進了秋蟬一樣嗡鳴,兩隻眼睛沒有焦距的瞪著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