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爹,往濟寧是往東南走嗎?”
古小滿以前離開縣城的時候還小,根本不認識方向,後來回來的時候是在夜裡,還是不清楚大方向。
“嗯……得避開縣城,咱爺倆這裝扮,瞎子都能看見是逃荒的,聽隊裡的大廣播說,縣裡有抓逃荒的民兵隊,萬一給抓住,就要遣返回公社,再由大隊去領人,咱爺倆要是被領回來,還不知道得遭啥白眼呢,首先劉亮那一關咱們就過不了!”
古小滿點頭,推著獨輪車吱吱呀呀的在前頭走,古孝賢則跟在身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村子。
他們一家三代人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雖然住在這裡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是這裡對他來說,就像是浮萍漂到了一處孤島上,從此有了可以紮根的地方,然而眼下又不得不離開了。
路過相臨大隊的時候,村子裡也是靜悄悄的,村道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饑荒的年代,大多數人都貓在家裡,不敢隨意胡亂串門子,那是一種巨大消耗,眼下誰也不知道這場災難什麼時候會結束,家家都是數著米粒下鍋,也許能看見米粒的家庭都算是富貴之家呢。
起初的時候,村裡的大喇叭還會鼓勵大家自救,曬乾的秸稈砸成粉末,篩出細粉就是澱粉,玉米杆子、高粱杆子同樣的操作方式,就連玉米芯子經過泡水,磨成漿粉也能提取出澱粉、曬乾的地瓜蔓、架豆蔓、野菜,花生糠,稻穀糠都成了村民裹腹的東西。
當第一個因為饑餓而死的村民出現後,逃荒者開始出現,一些人攜兒帶女、拖家帶口,在漆黑的夜裡逃離他們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地,背井離鄉去他鄉討飯、逃命。
逃荒路中,許多人相互扶持,用微弱的力量彙聚成溫暖的光,照亮彼此的前行之路。他們分享著僅有的乾糧,交換著關於遠方可能存在的希望之地的信息。他們的故事,雖未被詳儘記載,卻如同野草般頑強地生長,在曆史的塵埃之中,提醒著後人珍惜當下,銘記那些在逆境中仍不放棄希望的英靈。
“狗日的是誰打了老子,我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啊,難道是古小滿哪個雜碎,這對父子應該沒這麼大膽子吧……不對,絕對就是他們,瑪德外來戶,這是要造反了嗎?”
古小滿和老爹走後大概五分鐘,坐在地上的劉亮才罵罵咧咧起身,摸了摸腫脹的臉頰,心裡簡直無語到了極點,同時也認定了掌摑他的凶手。
就在他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匆匆往大隊部的方向走去,民兵連長的家在四隊,就是大隊部的正北方向。
這口氣他絕對咽不下去,因為四叔是大隊長兼支書的原因,他在村子裡可是馬王爺一般的人物,誰都要給幾分麵子,今晚無辜被人幾個大耳勺子伺候,怎麼對得起他大隊長侄子的身份。
再說了這會頂個豬頭回去,自己那個黑瘦女人一定會追根問底,那幾升小米被人搶去,也是個不小的罪過呢!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裡,村裡的二十多個民兵被吆喝到大隊部集合,然後背著槍,打著手電筒、火把以及馬燈開始滿村子裡緝拿古氏父子,那架勢仿佛父子二人犯了殺人罪或者是反革命的滔天大罪一般無二。
人類大多有個天性,那就是愛看熱鬨,即便是餓著肚子,也不影響他們看熱鬨的興趣。
隨著民兵挨家挨戶搜查,那些沒有踏上逃荒路的村民也開始打了雞血一樣幫著饒世界搜查起來。
古氏父子的罪名也開始變得繁雜和罪大惡極起來,由最先的毆打社會主義國家乾部到盜竊社會主義財產、想搞資本主義複辟,甚至有人還上升到懷疑這對父子是台灣留下來的臥底或者特工等罪名。
總之這就是一群餓著肚子、饑腸轆轆又無事可乾,瞎起哄的村民。
當劉亮帶著幾個民兵搜查到張寡婦家的時候,他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敲門,這女人沒有得到該有的報酬,對他冷嘲熱諷自然是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張寡婦開門後一看是這個吃白食的貨,頓時火氣直衝腦門子,指著男人的鼻子一通臭罵,甚至把他的十八代祖宗都給問候了個遍。
“哪個愛蓮,你咋就不信我呢,你看我這邊大張旗鼓的搜查還能作假,我真的拿了‘哪個什麼’給你的,肯定是古家那對父子行凶的,我之前不是打了哪個小雜種嗎,肯定是……”
當著民兵的麵,劉亮沒敢說出自己拿的是小米這話,隻是含糊跳過,因為張寡婦知道他說的‘哪個什麼!’是啥意思。
“我呸……你趕緊愛死哪死去,你就是被人嘎嘣一下踩死在老娘麵前,我就當彆人踩死了一隻臭蟲,連眼睛都不帶眨的,你們老劉家就沒一個好東西,祖祖輩輩都是吃白食的貨。”
“你這婆娘怎麼這樣?”
劉亮有些無語。
“你趕緊滾遠點,看著你這豬頭老娘就來氣,全村人都餓的眼睛發綠,就你這貨臉吃的圓的像個豬頭,生產大隊裡的種子恐怕都給你塞進肚子裡了吧!”
張寡婦是啥難聽說啥,最後甚至把劉亮偷生產隊種子的事都給抖落了出來。
劉亮欲哭無淚:“你這女人怎麼胡攪蠻纏、胡說八道呢,我這是臉被人打腫了好不好,真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劉亮這話就如同熱油烹火,張寡婦一聽頓時就炸了毛了:“誰胡說八道了,你給老娘說清楚,讓這幾個兄弟也說說、評評理,你這臉是不是圓的,狗日的解老娘褲帶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最後居然給老娘上演苦肉計、打白條,真是虧了你八輩子先人了……”
劉亮被再次罵了個狗血噴頭不敢言語,這些民兵知道他跟張寡婦有染,就當是瞧熱鬨一樣一邊看著。
“算了算了,我懶得搭理你這娘們,兄弟們我們走,直接去下一家。”
劉亮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灰溜溜的帶著民兵顛了,他心裡有點納悶,自己這是賤皮子病犯了嗎,搜人居然搜到自己姘頭家來了。
他知道女人氣在哪裡,自己也的確有點虧心,給人家打了幾次白條,這次又沒有兌現承諾,不被臭罵那才是出了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