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依童被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她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心想我靠雖然他喝醉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好欺負,但是在飯店門口強吻他明天肯定會上新聞的吧,要親至少也得騙他去個沒人的地方。不是,等會不對,他們都不熟,她為什麼老是想這些奇怪的東西啊而且如果親親的話,餘戈比她高這麼多,她得踮起腳摟著他脖子的姿勢才會比較不費力吧不是——
徐依童強迫自己中斷這個歹念。
她內心有個小人抱頭縮在角落裡瘋狂尖叫。
救命,徐依童你是真的瘋了
有食客掀開門簾走出,裡麵帶出的涼氣讓徐依童打了個顫。她慢騰騰讓開路,視線重新聚焦,餘戈已經不在跟前。
她扭頭。
路邊的樹下,餘戈扶住樹乾,微俯身。
徐依童旖念瞬間一消而散,她立馬衝過去。
餘戈頭垂下,嘴唇抿緊,壓抑著胃裡的翻騰。額角細細密密的汗滲出,臉色蒼白似紙。
“你沒事吧,想吐嗎?”聲音都透露著焦急。
眩暈中,餘戈抬眼皮,又是她的臉。
見他身子有些搖晃,徐依童顧不得許多,連忙上手攙扶住他,嘴上快速說個不停,“你想吐就吐吧,吐出來就好了,對了,你是不是胃不舒服?買點酸奶喝,肯定能好點的。”
她的胳膊抵住了他的腰,整個人都半貼上來,薄薄的短袖根本無法隔檔她的體溫。餘戈抽手,她又不依不饒地纏上來。
他被她擠地背靠在樹乾上。
體內熱燙的酒意和她攪在一起,讓餘戈有種無從宣泄的煩躁感。
垂在身側的手指收攏,握緊,腦子裡一陣嗡鳴。
餘戈微微喘息,緩了片刻,“鬆開,彆碰我。”
“啊”徐依童稍仰頭看他,猶豫。
“鬆手。”
眼神很沉,聲音比剛剛還低啞。
“好好好,那,那你站穩點。”徐依童退後了兩步。
讓人心煩的熱源離開,餘戈閉了下眼,調整著淩亂的呼吸。
“你好點了麼?”蚊子似的聲音。
沒回應。
她試探性地叫了聲:“餘戈,你還好吧?”
好半天,他緩緩看了眼她。
混亂的一頓折騰,她的頭發掉到臉頰側,粘了幾絲在唇上。應該是在擔心他,睫毛忽閃,帶著點期期艾艾。
眼珠偏棕,濕漉漉、亮晶晶的。
餘戈忽然想到了奶奶撿的小黑狗。每次回鄉下,它總會搖著尾巴在他腳邊打轉,怎麼趕都趕不走。
兩三分鐘的時間,他仍舊耳鳴著,腦子卻清醒了大半,“我沒事。”
“那就好。”徐依童拍拍胸口,“你剛剛臉色可難看啦!”
見餘戈行動遲緩地站直身體,徐依童想上前扶,又怕被凶,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你慢點哦。”
徐依童心急地往店裡瞧。
伊伊他們怎麼還沒吃完。
她正想著要不要進去隨便喊個人出來照顧一下餘戈,忽然注意到右前方一對年輕的小情侶。
男生個子高高的,兩手插兜,沒形沒狀地靠在牆邊,跟女孩低聲調笑,時不時用頭去蹭彆人的肩。
徐依童倒吸一口涼氣。
腦子裡閃過了一百個念頭,她轉身扯住要走的餘戈,“先等一下!”
餘戈還沒反應過來,眼睛忽然被一雙手覆蓋住。
眼前的光被嚴嚴實實地擋住。
手心微涼柔軟,微微顫抖著,餘戈聞到她手腕間帶著點若有若無的薄荷香。
飄到鼻尖就散了。
餘戈動作停住,“乾什麼?”
徐依童急的胡編亂造,“有個流浪漢沒穿衣服,你先彆看。”
她腦子飛速運轉著。
陳逾征這個狗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天啊天啊,餘戈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和餘諾搞上對象了吧那可是餘戈最寶貝的妹妹啊,要是被發現陳逾征就完大蛋了!
靜了半晌,餘戈抬手。
扣住她手腕的時候,兩人都是一怔。
餘戈頓了頓,使了點力,拉下她的手。
徐依童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還在出神時,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徐依童?!”
兩人同時向聲源看去。
幾米之外,陳逾征停住腳,語氣不馴:“喲,真的是你。”
餘諾也上前兩步,難掩驚訝,“哥?你怎麼在這?”
餘戈鬆開徐依童的手。
這一幕落在陳逾征眼裡,他陰陽怪氣道,“fish什麼時候變成我二舅了?”
徐依童皮笑肉不笑,和他對上視線。
這個混蛋。
餘戈還沒說什麼,陳逾征倒是先發製人:“還有,fish,你怎麼跟我姐在一起?”
“……”
徐依童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陳逾征這種心裡素質這麼過硬還這麼會倒打一耙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呢?
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餘戈冷漠地看了陳逾征一眼,並未搭理他的話茬,跟發呆的餘諾說:“過來。”
……
“我從小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沒有良心也喂不熟的白眼狼,陳逾征。”
徐依童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暗地裡狠狠擰了他一下。
陳逾征嘶了聲,“你使這麼大勁兒,要掐死我啊?”
“我好心幫你打掩護,你怎麼對我的?”她踢了他一腳。
陳逾征哼笑,“你真挺有本事啊,fish都敢搞,不愧是我姐。”
徐依童不甘示弱回敬:“哪比得上您有本事呢,在餘戈眼皮子底下跟他妹妹談戀愛一定很刺激吧。”
陳逾征條件反射去捂她的嘴,警告:“你聲音小點!”
徐依童唔唔兩聲,跟他扭打在一起,含糊不清喊:“彆拿你的臟手碰我的臉滾!”
姐弟倆在那邊鬨個不停。
餘諾眼神不由自主飄過去,悄悄看了他們半天,才驚醒,自己哥哥還在身邊。
她心虛瞅了眼餘戈。
幸好,他也正在看向那邊。
“哥。”她輕輕喊了聲。
餘戈回神,視線調回來,皺眉,“我沒跟你說過?少跟那種腦子不正常的人待一起。”
“我們就是剛好一起出來買東西。”餘諾小聲辯解,“陳逾征他人,其實挺好的。”
不等他說話,餘諾立刻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麼喝酒了?”
餘戈淡淡道:“喝的很少,沒事。”
“你們也在這吃飯啊?童童姐怎麼跟你在一起?”
餘戈沒回答這個問題:“買什麼?”
“他們有的人想喝豆奶,火鍋店沒有,就想去旁邊超市看看。”
“走吧。”
超市離這裡兩百米。
餘諾快速挑了幾瓶飲料,抱了滿懷。餘戈拉開冰櫃門,拿了瓶酸奶放到前台,替她一起結賬。
買完東西,兄妹倆出去,餘戈微傾身,接過餘諾手裡拎的東西,問,“最近他們打電話給你了麼。”
餘諾低頭:“前兩天爸爸打過一個。”
“把他拉黑。”
餘諾歎氣,轉過半個身,瞧著他:“我不接電話,他們肯定要去找你。”
“拉黑。”餘戈還是這句話。
往火鍋店的方向走,餘諾遠遠就看到了他們。
徐依童坐在門口等客的紅色塑料椅上,像是被蚊子咬了,表情苦悶,不停抓撓著小腿。
陳逾征站在她旁邊,吊兒郎當地拿著手機,屏幕懟在她眼前,不知給她在看什麼。
她不耐地撥開陳逾征的手。
熱鬨的夜市,徐依童坐在最亮的地方,餘戈自然一眼就看見了她。
不知為何,胃又發澀,感覺鼻尖那股薄荷味還沒散。
餘戈停下腳步,擰開瓶蓋,仰頭,吞了兩口酸奶,慢慢咽著,想壓下這種怪異的感覺。
……
都怪陳逾征這個討人嫌的狗東西。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徐依童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本來是很美好的一天,本來她已經跟餘戈和諧相處了一晚上,都是因為半路殺出來一個陳逾征,把一切都毀了。
直到飯局散場,餘戈再也沒跟她說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一個。
徐依童哀傷地翻開小本本。
看到那副鉛筆畫時,壞心情終於消散了些許。
她拿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對著窗外的光看。
用大拇指輕輕撫過他親手寫下的名字。
對著出神半晌,徐依童心念一動,從包裡拿出筆。
把本子壓在腿上,她想了想,珍重地,學著他,一筆一劃,在海綿寶寶的下方寫上:zhenzhen
一入夏,徐依童胃口就不好。
每天吃點小餛飩,喝粥,因為怕熱,她連門都很少出。
在家窩了小半個月,這天傍晚,接到的電話。
徐依童有氣無力:“喂?”
“之前找的那個設計師怎麼樣了?”
徐依童打起精神,彙報:“前兩天見過麵了,她們工作室和一個裝修公司合作,搞半包。到時候我再跟她去現場看看場地,量尺寸什麼的,這個月底之前應該能出效果圖,然後裝修隊進場,大概三個月就能完工。”
“行,我最近手裡事兒多,裝修你盯一下。”反複確認,“這點小事,你應該能辦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