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薇在他眼中則更是特彆的存在。
學校裡的同齡女教師,要麼不修邊幅,穿得像理工男似的;要麼雖用心打扮,卻找不到合適的風格,或者過於文藝,看上去矯揉造作,或者像馮芸一樣,穿成商界精英的樣子,缺了幾分知識分子應有的書卷氣。
這位從國來的美女教授卻不一樣,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搭配米色西褲,看似隨意,卻讓人眼前一亮。
今天,又見到她穿運動裝的樣子,彆有一番韻味。
這對惺惺相惜的男女,不知不覺聊了一個多小時。
章薇突然想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忘在公寓裡了。楊礫立刻提出開車送她回家取電腦。
走去停車場的路上,他心中竊喜:幸好今天開車了。
章薇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她問楊礫:“這個位置怎麼這麼寬敞?”
“噢,你調整一下吧。”楊礫沒有正麵回答。
他想起身懷六甲的馮芸坐在那個位置時的樣子,心中旋即生出一絲負罪感。
不過……送同事回家取電腦,應該不算什麼越軌行為吧?
他說服了自己,立刻又心安理得起來。
公寓離咖啡店大約十分鐘車程,早高峰已過,路況還算順暢,他的心情也變得無比暢快。
學校給訪問學者租的公寓條件不錯——七十平米的一居室,家具、電器一應俱全,並且每天都有保潔來打掃衛生。
“你喝點什麼?”章薇打開冰箱。
“隨便,不喝也行。”楊礫想著拿完電腦就走,不必喝水了。
章薇自作主張地取出兩瓶蘇打水,遞了一瓶給楊礫。他很自然地接過,擰開瓶蓋,喝了起來。
他仿佛對於讓女人替他拿主意這件事一點也不排斥,以前是母親,後來是馮芸,此刻是章薇。
“我想洗個澡再去學校,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楊礫嘴裡正含著一大口蘇打水,他猶豫兩秒後,用力咽了下去,喉結隨著滾動了兩下,仿佛心中在醞釀著什麼。
“我……沒什麼急事。等你一塊走吧。”
章薇“嗯”了一聲,走進浴室,掩上門。
花灑噴出的水流,落到浴室地麵,時而輕柔,時而激烈,跌宕起伏,宛如一首交響樂在楊礫心頭蕩漾。
他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浮想聯翩。雖隔著浴室門,他仍能感受到與她之間悄無聲息的交流,和藕斷絲連的曖昧。
蘇打水在胃裡累積的氣體湧上喉頭,一個長長的氣嗝打斷了腦中的故事,楊礫頓時清醒過來,有些後悔留下來等章薇,但此刻又不知該以什麼理由先行離開。
正糾結著,水流聲戛然而止,浴室傳來吹風機的聲音,章薇貌似洗完澡了。
楊礫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好了,就快完了,馬上就能擺脫這份尷尬。他在心中對自己說。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客廳的沉寂。
“兒子啊,我……我迷路了!”母親大聲哭喊著。
“媽,你在哪啊?出什麼事了?”楊礫立刻站起身來,音量也高了八度。
章薇已換好衣服,走出浴室。她望向楊礫,不清楚電話那邊什麼情況。
“怎麼一個人在外麵?馮芸呢?……她不知道你沒上車?……又生氣了?……彆著急,你用微信給我發一個位置,我去接你……不會?我教你,你先找個安全點的地方待著……”
從電話那頭的喊叫聲和楊礫斷斷續續的回應中,章薇猜出楊礫的母親和妻子鬨矛盾了,母親被妻子丟在路邊,現在正不知所措。
楊礫掛斷電話,麵色凝重。
“你快去吧。”
不等楊礫開口,章薇便催促道。
楊礫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在她麵前暴露家醜,他覺得很丟人。
“路上開車慢點。”
楊礫走到門口,章薇又匆忙補充道。
他回頭不舍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快步走向電梯。正被婆媳間的戰火圍困之際,章薇的體貼周到格外令他感動。
劉采鳳按照兒子教的方法給他發去了位置,然後在附近一棟寫字樓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保安上前問她找誰,她說不找誰,等人。保安說這裡不能坐,讓她去彆處。
她輾轉來到馬路邊,背靠花壇,屈身坐在路沿石上。
不一會兒,楊礫的車開到了附近的停車場,二人又反複確認具體位置。
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焦急地跑著尋找。
終於,他看見了不遠處的母親。
她正弓著腰、蜷著腿,萬般無助地坐在花壇邊,拿著手機泣不成聲。路過的行人或投去同情的目光,或露出嫌惡的神情。
母親花白的頭發淩亂不堪,隨著因抽泣而抖動的身體,一顫一顫。正午烈日的暴曬之下,她皺巴巴的暗紅色上衣,變成了一朵枯萎的花。
他的心,瞬間碎了,化作一聲悲痛的哭喊: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