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恒有些喝多了,眼前美人臉朦朦朧朧,顯得越發美麗。
“芷蘭,陪爺喝一杯。”
大手攬上美人腰肢,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美人雪白的頸間。
芷蘭隻皺了一下眉,就飛快掩飾好,笑著端起酒杯來。
幾杯酒下去,韓子恒拉著芷蘭走向軟榻。淺紅的紗帳落下來,把幽香攏於帳中。
……
韓子恒沉沉睡去,許是飲多了酒,發出不低的鼾聲。
芷蘭靜靜打量著熟睡中的男人,心想:這次睡得很熟啊。
她抬手碰到發髻間的蘭花簪頭。那是一隻包金銅簪,沒入濃密青絲中的另一頭被打磨得尖細鋒利,某些時候足以成為殺人的利器。
比如……現在。
白皙柔軟的指尖久久碰觸著冰冷的簪頭,芷蘭一咬唇要把簪子抽出,身邊的男人突然鼾聲一停。
“水——”
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如潮水褪去,隻留狼狽。
芷蘭匆匆去桌邊倒茶,餘光瞥見守在外間的小廝往內探頭看了一眼,手不由抖了一下。
她以為引得韓子恒上鉤,總會等到下手的機會,可真的到了這一刻才意識到有多麼怕。
她不是怕死,而是清楚知道機會隻有一次,一旦把握不住,賠上性命的她就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服侍韓子恒喝了半杯水,芷蘭在他身邊躺下來,閉上眼睛。
她睡不著,回蕩在腦海中的是慘死在馬蹄下的胞弟。
弟弟還那麼小,明明不久前還甜甜叫她姐姐,可再見已經血淋淋沒了氣息。爹爹要進京告狀,從此下落不明,娘親哭瞎了眼睛,把自己吊死在院中的棗樹上。
那棗樹她和弟弟都很喜歡的,每到結棗子的時候她拿著長杆打棗,棗子就掉了一地,還有的掉到弟弟的老虎帽子上。弟弟總是會把又紅又大的棗子在衣服上蹭一蹭,第一個給她吃。
她好恨,恨那張囂張肆意的臉,恨那高高揚起重重落下的馬蹄。
她沒有進京,她先去了南邊。在那煙雨蒙蒙的水鄉染了一身婉約風流,再進京來。
她以為尋人很難,也許到年老色衰還找不到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可沒想到如此簡單。她甚至親眼瞧見那個人街頭策馬,無人敢惹。
這樣的人,怎麼就沒有報應呢?
或許,砒霜更保險些……
轉日一早恩客們陸續離開,香沙河畔的一座座小樓都陷入了沉睡,隻有陣陣脂粉香飄蕩於流淌著碎金的水麵。
芷蘭睡不著,走出香膩的閨房,站在二樓憑欄望著下方的大堂。
大堂中也靜悄悄的,像是秋日豐碩的果實被薅去後光禿禿的枝杈,醜陋枯寂。
一股厭惡油然而生,芷蘭轉身回房,推門的手一頓,低著頭看移開的腳下。
那是一隻紙鶴。
很小的紙鶴,能靜靜落在女子的手心上,綽綽有餘。
芷蘭握著紙鶴進了屋,打量一番把它拆開,露出裡麵的字跡來。
遒勁有力的字,透著一股鋒銳,內容更是如一支利箭,直直刺入芷蘭的眼眸中:我知道你要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