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曆20年9月26日,魯魯修被所謂的ero刺殺第二天。
是夜,樞木朱雀,不,現在也許應該被稱呼為ero的人民英雄頹坐在床邊。他將自己埋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去,原本挺拔堅實的背脊此時卻彎曲得好似再也挺不起來。他布滿繭子的、與上一任ero完全不同的雙手正捧著那黑色麵具。
此時的麵具上還沾染著惡逆皇帝的血色指痕早蛻變為褐色,甚至有點兒與這黑色融為一體的趨勢。
朱雀近乎是固執地堅持著,不肯擦去那幾道詛咒般的血痕。他單手捧著麵具,另一隻手虛虛覆於血痕之上,手指與那指痕交錯著,借此去想象同那痕跡的主人牽手的感覺。朱雀不敢真正地觸碰到那道痕跡,他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便抹除了魯路修留給他的最後的痕跡。
他盯著麵具出神,腦海裡不斷地回想起自己與魯魯修曾經的一切——從小時候的初識一直到今天的最後一段交流。回憶裡,他們總是被愛和恨相互交織著,短暫卻也足夠難忘的時光很多。
朱雀最後將回憶定格在魯路修的最後一個笑容——那麼坦然,那麼無畏的笑容。
朱雀忽然像是被記憶裡那個人的笑顏刺傷雙目,熬得通紅的眼流淚不止。他顫抖著氣息,逃避似的推開那個麵具,儘管不會有人在現在這種情況情況進入此地,但朱雀仍然是小心翼翼地沉默著以淚水傾瀉著自己的悲傷。他想要聲嘶力竭地呼喊摯友的名字,卻又被枷鎖束縛著喉嚨,無法叫出聲來——他現在是ero,他不能這麼做。
麵具早已被朱雀置於邊上,原帝國最強騎士而今脆弱得仿佛一吹便可折斷。床頭櫃上擺著的時鐘已顯示出現在是淩晨三點四十五的事實。夜色深沉,皇宮外的人在歡呼著,皇宮裡的人則有喜有悲。
朱雀從一點二十左右從之前與魯魯修一同待過的那個花園裡剛剛回來。他在處理完黑色騎士團的事情之後已經是晚上了,此間娜娜莉一直守著哥哥的屍體從未離開。而朱雀作為ero,也不能對其產生任何安撫的舉動。
他還要演出一副突然想起的模樣,才能去找娜娜莉。
麵對這位少年玩伴的時候,朱雀頭一次這麼不希望看到娜娜莉的雙眼能夠重獲光明——他不忍麵對那雙與魯路修極其相似的紫羅蘭色雙眼。曾經它們都是同樣的溫柔與優雅,可又有著些許的不同:
魯魯修眼中是那種絕不屈服的傲氣,而娜娜莉的眼神卻是純真無邪的。正如魯魯修所料,朱雀是能放心將娜娜莉托付予的人選,即便是這種自己也心如刀絞的痛苦狀況下,他也甘願承受娜娜莉的痛楚。
從晚九點至十一點五十,娜娜莉依舊陷入沉重的悲傷之中難以自拔,直到將近零時才終於支撐不住合上雙眼進入沉睡狀態。
得以暫時解放的朱雀載著渾身傷痕與棘刺踏出娜娜莉居所後,這才卻愕然發覺,眼下的自己竟然無一處穩妥的安身之所。
身為knightofero的樞木朱雀早已是死人一個,居所是帝國公墓裡的某塊墓碑。而過去ero更是作為通緝犯不應該有安身處,他行蹤不定,帶有濃重的神秘色彩。
朱雀戴著麵具遊蕩到了那個花園裡,漫無目的地遊蕩著,足足吹了一個多鐘的冷風。
風聲帶不走他的思念與痛楚,隻能為他徒增淒涼之感。
朱雀原以為自己能夠在此無人之地放聲宣泄,可這身ero製服卻好似安裝著什麼提醒係統一般,叫他無論如何都卸不下這身偽裝的外殼。他像從前被稱為白色死神騎士那樣,板著臉吹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冷風,腦子裡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是麻木地在心底不斷默念魯路修的名字,像是初學字的小孩兒拚命記住發音那樣偏執又堅定。
念著念著,他忽然轉身,朝惡逆皇帝曾經的寢宮走去。這是最符合ero的做法,既是鎮壓,也是便利。知情與不知情的眾人都刻意將娜娜莉與魯路修拆開來,讓魯路修的屍體,安放……不,隨意丟擲在了他原本的寢宮裡。
而朱雀當然知道這回事,畢竟正是他本人看似隨意實則故意提出的建議——把他們的皇帝陛下送回寢宮裡睡最後一覺。在看到魯路修的麵容時,朱雀一瞬間好似有種找回歸宿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