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還真就瞧錯了。
一行人等轉悠半晌,黛玉又撞見那女子,這回瞧了個正臉兒,那女子麵色蠟黃,平頭正臉的,除去身形、背影與李夢卿再無半點相像。
黛玉便舒了口氣,尋思著郡主雖被嬌寵慣了,卻總不會領了個小丫頭便來這魚龍混雜的夜市遊逛才對。
卻不知那女子觀量了黛玉好半晌,本要上前攀扯,卻被貼身的小丫鬟扯住,低聲道“郡……姐姐不好上前,人家可是與伯爺在一處呢。”
那女子眨眨眼,旋即莞爾一笑,得意道“這改裝易容的法子果然玄妙,林妹妹竟不曾認出來。待來日我領你往什刹海遊逛遊逛。”
小丫鬟頓時癟著嘴滿心擔憂。小郡主什麼都好,就是近來得空往外就跑,王爺與次妃舍不得苛責郡主,她們這些貼身的丫鬟就倒了黴,算算月例都被罰到年後了。也虧著郡主私下貼補,不然連脂粉銀子都沒了。
不提這主仆二人,黛玉不再掛念李夢卿,隨即扯了李惟儉的衣角緩緩遊逛起來。她父母健在時尚且能出來遊逛,待母親過世後便來了榮國府,從此拘束其中,隻偶爾往會芳園遊逛一番。
再大一些,便要待字閨中,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閒外男也不敢見。到得此時出了閣,那些避諱自然少了許多,可也因著素日裡的習慣,時而被陌生人觀量著,這心下便不免有些羞怯。
李惟儉體貼入微,見此便低聲道“下回出來妹妹戴個麵紗帷帽遮掩一下?”
黛玉哭笑不得,她與李惟儉處在當中,外圍是丫鬟、婆子,再外圍則是二十名北山護衛,這裡三層、外三層的,遊逛起來尋常百姓無不避走,本就夠惹人注目的了,又何必再遮掩麵容?
黛玉便嗔道“我是覺著實在太過麻煩,又是興師動眾,又是大費周章的,攪擾了攤主營生不說,隻怕其他客人也要腹誹不已呢。”
李惟儉卻道“那就一次遊逛個夠,好歹就這一回了。”
黛玉便頷首應下。這夜市本就是供尋常百姓遊逛的,內中物件兒多是尋常,比不得伯府精巧、珍奇,黛玉卻存了愧疚之心,覺著攪擾了攤主生意,於是每每路過一處,便心生不忍,總會拋費一些銀錢采買些物件兒。
那銀包銅的首飾買了幾樣,留著回去賞給幾個小丫鬟;新鮮的花枝不錯,可算對了黛玉的心思,便儘數買下分給隨行人等;轉頭又瞧見驢打滾,眼見琇瑩饞得吞口水,便買了一大包。
如此,他們一行人自護國寺西麵遊逛到東麵,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光景。此時天色已暗,莫說是黛玉,便是香菱與晴雯都不免有些乏了。
李惟儉便吩咐丁如峰“去將馬車驅過來,記得給那幾個小吏留茶水銀子。”
丁如峰應下,轉頭快步而去。不片刻十來輛馬車自太平倉後的街麵上兜轉而來,鶯鶯燕燕上了馬車,依舊是李惟儉與黛玉同乘。
初夏傍晚時不冷不熱,黛玉卻走得小臉兒紅撲撲的,疲乏之下身形不禁靠在李惟儉肩頭,麵上噙著笑意,好半晌才道“與四哥成了婚,好似與我想的不一樣呢。”
“哪裡不一樣了?”
黛玉隻笑著搖頭。她原以為過了門,二人還會與往常一般,彼此心意相通,時而便風花雪月。如今雖依舊心意相通,可這日子裡卻多了柴米油鹽,有了煙火氣。
卻是這煙火氣讓黛玉心下多了幾分踏實,隻覺這般才是好的。此時又回想起父母當日情形,素日裡可不就是吃吃喝喝,時而還說一些頑笑話?倒是那詩詞歌賦少有提及。
李惟儉見她搖頭不語,便扯了她的小手把玩。那手掌小巧,手指好似玉蔥,入手微涼,就是略有些瘦了。
李惟儉便道“妹妹還是太瘦弱,那石斛回頭兒讓人製成茶飲,此物最是養胃,妹妹每日多飲一些,說不得養上兩年就沒這般瘦弱了。”
黛玉乖乖應下。
李惟儉想起賈蘭與兩個堂妹來,又道“過兩日我領著賈蘭去拜師。”
黛玉問“可要預備一份拜師禮?”
李惟儉搖頭笑道“我與景文本就是至交好友,不用這般外道,回頭兒讓大姐姐預備尋常束脩就是了。”
黛玉頷首,繼而道“如今殿試已過,新科實學進士已出,兩個妹妹處是不是也該上上心了?”
李惟儉忙道“正要與妹妹說呢,趁著聖人不曾移駕禦春園,選個休沐日,我讓景文帶了那幾個新科進士來。名頭都是現成的,探討實學。如今正值國喪,隻預備尋常飯食招待就好,不用準備酒宴。”
黛玉應下,盤算道“那本月二十就好,回頭兒我須得與兩個妹妹說了。”
小兩口說著閒話,不片刻車駕回返伯府,一行鶯鶯燕燕都提著小包袱下來,嘰嘰喳喳說個沒完,顯是極為滿意。
李惟儉隨著黛玉一路往東路院正房而去,不料剛過二重儀門便被黛玉攔了下來“四哥,今兒不方便呢……不然四哥還是先去尋琴妹妹吧。”
這是小日子來了?
李惟儉立馬麵上肅容道“我隻摟著妹妹睡下就是,又不曾想要做些什麼。”
黛玉頓時俏臉兒紅潤,輕輕推搡了他兩下“哪兒有這樣的?四哥快去吧,再來我可就要趕人了。”
李惟儉麵上萬般無奈,垂頭歎氣而去。此時女子趕上月事,多用草木灰縫製月經帶,行動不便不說,身上總會有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趕上小日子,那尋常百姓夫妻也就罷了,稍微有條件的多是分居避開。
親自將黛玉送進正房裡,又纏磨著說了半晌話,李惟儉這才施施然先去了傅秋芳院兒。
他方才一走,雪雁便來伺候黛玉卸妝,禁不住笑著道“老爺如此纏著太太,太太往後也能放心了。”
黛玉哼哼兩聲,笑著沒言語。她本就聰慧,與李惟儉相處久了,自然能大抵分辨他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疼惜自己是真,可方才戀棧不去分明就是為了哄自己高興。
雖明知如此,黛玉心下卻不惱。隻想著錯非在意自己,李惟儉也不會這般哄人。
傅秋芳院兒,李惟儉進得房裡,便覺悶熱無比。
傅秋芳比過往略微豐腴了些,這會子正逗弄著剛滿月的小楝兒。見了李惟儉,自是高興無比。
李惟儉略略過問了幾句,便說道“這房中太過悶熱也不好。”
傅秋芳苦笑道“如之奈何?坐月子便是這般。眼看天氣愈發炎熱,我原本還想著坐雙月子,如今也是怕了,等到四十二天就出月子吧。”
李惟儉四下觀量了,又道“這東屋不好開窗,西屋卻是無妨,隻要沒穿堂風就不怕,如此也能涼爽些。”
傅秋芳頷首應下,正待此時,小楝兒醒了過來,哭鬨不已。伺候的丫鬟便道“姨娘,大姐兒這是餓了。是尋奶嬤嬤,還是姨娘自己個兒來?”
傅秋芳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當下也不避諱,解開衣裳抱了孩子奶將起來。李惟儉略略撓頭,說道“這母乳也就頭一個月管用,往後不如用奶嬤嬤就是了。”
傅秋芳嗔道“老爺說的好聽,大姐兒這會子認人,奶嬤嬤抱了就哭鬨,隻我奶了才安穩。奶嬤嬤都說,若一開始便撒手,此時也就撒手了。偏奶了一個月,隻怕往後再難撒手了。”
李惟儉賠笑不已,這事兒他又能如何說?
過得須臾,小楝兒吃飽喝足,吧唧著嘴又睡下。傅秋芳係好衣裳,欲言又止半晌,終究說道“老爺,往後能不能給大姐兒求個恩典?”
李惟儉反應了須臾,這才道“痘苗?”
傅秋芳便道“聽聞太醫院所傳的熟苗毒性極小,待大姐兒周歲了,不妨求了恩典種了熟苗。”
所謂痘苗,便是天花疫苗。隻是此時用的都是人痘苗,熟苗尚且有三四分危險,那生苗就差了。
李惟儉略略思量,瞧著傅秋芳道“怎麼想起這個了?”
傅秋芳瞧著楝兒道“不是我狠心,隻是這幾日奶嬤嬤時常掛在嘴上,都說小兒生下不算立下,要種過苗才算立下一半。且我瞧著大姐兒身子壯,理應能熬過去。”
李惟儉暗忖,傅秋芳這是生怕孩子大了愈發不舍,這才乾脆趁著此時求肯,也免得來日舍不得讓楝兒種苗。
人痘苗毒性大,牛痘毒性小啊,奈何李惟儉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過如今位份不同,倒是可以讓下頭人試試牛痘功效。
於是李惟儉便笑道“你且寬心,待來日我定尋個萬全的法子為大姐兒種苗。”
傅秋芳將信將疑,看著身邊兒的楝兒愈發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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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府。
世子跪伏在桌案前,麵前的忠順王好似老僧入定般,瞧也不瞧他一眼。外間腳步聲匆匆,王妃蹙眉行了進來。
“母妃!”
王妃瞥了世子一眼,上前求肯道“王爺,毓兒也是想著為王爺出口氣,誰料到莫名其妙就招惹了姓李的?要我說,此番也是聖人偏心。毓兒好心打發人去道惱,誰料人還沒走,那姓李的就砸了書坊。”
忠順王比照往日瘦了一圈兒,聞言睜開眼冷哼一聲,說道“今時不同往日啊。”
生母老太妃過世,太上又幽居,自此不再見外間臣子,加之聖人與其有奪嫡之恨,也虧著聖人愛惜名聲,這才留著他這個異母的兄弟。隻是聖人又是個記仇的,若忠順王從此閉門謝客、小心行事也就罷了,但凡招災惹禍,等著王府的定然是雷霆之怒!
王妃蹙眉道“再如何,也不能不講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