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李惟儉捂著肩頭進得廳堂,身後還跟著鵪鶉也似的琇瑩。紅玉早前兒就醒了,隻是一則有些羞赧,二則晴雯那小蹄子兀自還在酣睡,她便躺在軟塌上假寐。
聽了李惟儉連連吸著涼氣,這會子也顧不得置氣、羞赧了,不迭披了衣裳趿拉了鞋子行將出來。抬眼就見李惟儉褪去外裳,露出中衣下一片青紫,當即唬了一跳“這是怎麼弄的?”
“唔……都怪我,一時走神兒失了手……”琇瑩可憐巴巴兒的,噙著眼淚,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李惟儉卻道“虧得我皮糙肉厚,這要是換了府裡的哥兒、姐兒,挨了這一木刀保不齊就得斷了骨頭。”
他低頭仔細觀量,見左肩下一片青紫,中心還破了個小口子。紅玉惱了琇瑩的沒輕沒重,嘴上卻不好過多責怪,隻急得將一條帕子險些攥出水兒來。
暖閣裡一陣響動,卻是晴雯被驚醒了,迷糊著探頭瞧了幾眼,見得李惟儉袒露肩頭下的青紫,頓時駭得連忙跑過來“四爺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不過是一點小傷。”李惟儉笑吟吟道“當初我在山上學劍法,師父一棒子敲在腦袋上,足足睡了一天,如今不也好端端的?”
晴雯就蹙眉道“破了口見了血可不是小事兒,我去尋紗布給四爺裹了。”
紅玉忽而福至心靈,說道“二姑娘房裡的繡橘使剪子戳傷了手,裹了幾日傷藥才好。我記著繡橘還有些傷藥,這就去取來。”
紅玉係好衣裳,顧不得散亂的發髻,轉身就走,任憑李惟儉如何喚她也不理。
卻說紅玉一路出得小院,與東院守門的婆子說了一通好話才進得東院,又轉向西過了角門,就到了李紈與三春的居所。
抱夏裡,三位姑娘還睡著,幾個隨侍的丫鬟早早兒的醒了,這會子正忙活著。
司棋正打了溫水洗臉,就見紅玉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小紅?你這是……”
紅玉也不曾糾正司棋的稱呼,上前拉住司棋道“司棋姐姐,繡橘可在?”
“在,到底怎麼了?”
“儉四爺一早兒練刀出了岔子,肩頭破了個口子,我尋思繡橘許是還留著些傷藥,就過來求一些。”
“啊?”司棋不敢怠慢,緊忙叫了繡橘來。繡橘跑到抱夏裡翻找一番,須臾回轉便將一小包傷藥交到紅玉手中,還囑咐道“我這不過是尋常的地錦草,暫且先敷了,回頭兒還是讓儉四爺去看了太醫換個方子才好。”(注一)
紅玉不迭應下,連忙回返。東北上幽靜小院裡如何雞飛狗跳自是不提,紅玉方才來這一遭,卻是驚醒了抱夏裡的三位姑娘。
迎春起了身,喚過司棋問了兩句。因著方才紅玉也不曾說到底是什麼刀傷的,司棋便以為是鐵刀傷了,迎春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她自小兒性子綿軟,從來都是個不被重視的。那日得了兩柄迎春花的緙絲團扇,貴重且不說,更難得的是用了心意。她感念這份心意,自然念著李惟儉的好兒,是以聞言慌張不已。
可她又不是個有主意的,隻連連念叨“這可如何是好?”
念叨幾句,卻將一旁的探春念叨醒了。
小姑娘起身揉著眼睛抱怨“二姐姐一早兒就念叨什麼呢?”
待聽得司棋所言,小姑娘一骨碌就起了身。不同於綿軟的迎春,探春可是個有主意的。
“拿我的衣裳來,儉四哥傷了總要去看看,再讓人去告訴一聲珠大嫂子,看看是不是把府裡的太醫請過來。這肩膀傷了不是小事兒,須得趕快醫治了,不然豈不是耽誤了秋闈?”
探春雷厲風行,叫醒還睡著的惜春,不片刻三個姑娘穿戴齊整。李紈得了信兒慌慌張張尋來,三春便會同李紈,帶著十來個丫鬟、婆子,浩浩蕩蕩朝著李惟儉的小院兒行去。
東北上小院兒裡,這會子李惟儉早就裹了傷,紅玉顧念臉麵不好數落琇瑩,晴雯可不管那些,三言兩句就將琇瑩說得掉了眼淚。
李惟儉活動著左臂,感覺沒那麼嚴重,就出言道“她也不是有心的,你彆說她了。再說我每日操練,還時常傷了自己呢。”
晴雯正要回嘴,就聽外間一片吵嚷。紅玉趕忙迎出去,須臾便帶著鶯鶯燕燕一股腦兒的進了正房。
李惟儉起身相迎,抱拳還不等其開口,李紈便快步上前扯著其關切道“傷了哪兒了?怎地這般不小心?儉哥兒以後還是莫要動刀動槍了,傷了自己、傷了旁人都不好。”
李惟儉訝然,說道“大姐姐怎地來了?我不過是被木刀點中了肩頭,破了點皮兒,這等小事兒怎麼還驚動了大姐姐……與三位姐妹?”
李紈虎著的臉略略放鬆,猶不放心追問道“木刀?我瞧瞧……”
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雖是自小帶在身邊兒,當做親弟弟養著的。可如今到底年歲大了,個頭兒瞧著與自己相差仿佛,這會子總不好再去讓李惟儉褪去衣裳瞧傷勢。
李惟儉就鄭重道“大姐姐,真真兒是小傷,不過三五天就好了。”
李紈這才鬆了口氣,說道“李家京城這一支兒就剩下你一根獨苗兒,倘若你有個好歹,往後我都不知如何跟三叔、嬸子交代。那舞刀弄槍的就彆擺弄了,你想打熬身子骨,儘管打拳就是了。好生過了秋闈,來日再謀個一官半職,娶妻生子、綿延香火才是正事兒。”
李惟儉唯唯應是,趕忙讓晴雯、紅玉、琇瑩去搬了椅子,請李紈與三春落座。
李惟儉這會子才得空與三春打招呼。
“二姐姐。”“儉兄弟。”
“三妹妹。”“儉四哥。”
“四妹妹。”“嗯,儉四哥好。”
待眾人落座,李紈如釋重負,有三春在,卻不好再說旁的。迎春本就靦腆,隻偷眼打量了,待李惟儉看過去,又會緊忙避過頭;惜春隻是礙於情麵被探春強拉著過來看望,招呼過後便專心喝著茶水;唯獨探春,四下打量了一圈兒,瞧見牆角杵著的兩柄木刀,頓時兩眼放光。
“儉四哥,你那刀法是從何處學來的?”
“茅山。師父就教了一套劍法,我嫌劍法繁複,下山之後精簡了一番,就化作了刀法。”
探春就希冀道“前兩日還得了儉四哥的禮,那木劍我極得意呢。四哥等有空暇,不如也教教我舞劍?”
“好啊。”
李惟儉剛應下,便被李紈剜了一眼,李紈又轉頭訓了小姑子“你還要舞劍?沒看儉哥兒都傷了?回頭兒老太太知道了,總有你的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