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了情由,司棋又是一個頭磕在地上“求儉四爺看在我表弟年歲小的份兒上,饒過他這一遭吧!”
李惟儉沉著臉沒言語,一旁的晴雯早已忍不住了,輕哼一聲道“年歲小?錯非我們四爺練過武藝,琇瑩帶了飛鏢,你猜五個打三個最後會是誰傷了誰?你輕飄飄一句饒過就饒過?好大的臉麵兒!彆說是你,便是二姑娘來了也沒這般道理!”
李惟儉心中暗暗給晴雯點了個讚。這會子就需要晴雯這般的替自己發話,他一個主子,總不好為難個小……大丫鬟。
司棋急道“我也知自己沒那般大臉麵,實在是……實在是沒了法子。儉四爺,但凡您鬆鬆口兒,饒我表弟一遭。往後……往後您說什麼我都應著!”
什麼都應?
這話一出口,莫說是晴雯,便是紅玉也拉下了臉兒來,惱道“瞧你年歲長喊你一聲司棋姐姐,你好歹要點兒臉麵,這般沒頭沒尾的話以後少在我們四爺麵前說。知道的是你跟潘又安有私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四爺欺負人呢。你走吧,彆逼著我罵人。”
“我,我不是……”
司棋抹著眼淚,哀求地看向李惟儉。
李惟儉就道“旁的且不說,抓了你表弟的是巡城禦史,我不過是個秀才,又哪裡搭得上巡城禦史?我看你還是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司棋癱軟在地,半晌,爬起來又給李惟儉磕了一個頭,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表弟的錯兒,他如今到不得儉四爺跟前兒,我就替他給儉四爺磕頭賠罪了。”
“哎……”李惟儉隻歎息一聲,沒言語。
司棋起身,茫茫然好似行屍走肉一般行了出去。
人一走,晴雯便冷著臉子道“以後院兒門把守好嘍,有人來求見四爺先問明白了為著什麼事兒,省得沒臉子的糟心貨來煩四爺!”
紅玉被叱了一嘴,心頭生著悶氣卻不好辯駁,這事兒到底還是她辦差了。
李惟儉勸說兩句,抄起筷子一邊兒吃飯,一邊兒隨口說了個頑笑,頓時逗得幾個丫鬟忍俊不禁,這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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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兒來是休沐日,這天嚴希堯休沐,欽天監休沐,工部火器試射場同樣休沐。
李惟儉卻一早兒吃過早點就出了門兒。他前腳兒剛走,後腳兒同喜便來小院兒過問儉四爺在不在,得知已然出了門兒,頓時失望而歸。
潘又安被巡城禦史拘拿,薛姨媽又怎會無動於衷?
會同了吳海平,二人打馬而走,待離賈府遠了,吳海平才湊過來低聲道“公子,那倆青皮出了外城半道兒耍詐,被我用刀鞘戳了肋巴扇,這才老老實實回了家。”
“他倆家裡什麼情形?”
“上有老,下麵兒還有幾個弟妹,跑不了。”
“家裡不富裕?”
“破破爛爛,住著大雜院倒座房,七、八口子擠在三間房裡,沒眼瞧。”
“辦得好。”他心中有數了。
端坐駿馬之上,李惟儉思忖了一番,說道“先去能仁寺逛逛,過兩日林姑娘生兒,總不好再如上次那般倉促了。”
二人打馬而走,不過一炷香光景便到了能仁寺左近,兩側街麵兒上早早就有籠子裡裝了貓兒、狗兒、鳥兒的小販,逢人便叫賣一番。
李惟儉略略遊逛,說來也巧,正撞見個賣貓兒的,那籠子裡有一隻白毛兒黑尾,頭頂黑塊的貓兒。
李惟儉當即勒馬停下,那小販順著其目光一瞧,當即將那貓兒拎起來,兜售道“公子好眼力,這拖槍掛印大將軍可不常見,小的乾這行兒三年多,還是頭一遭收到這般貓兒。”
《相貓經》有雲“白額過腰通到尾,正中一點是圓星。”謂之拖槍掛印,得此貓主貴!
李惟儉翻身下馬,上手接了那貓兒,那貓兒也不知足不足月,上了手便乖乖趴著,略略撓了撓下頜,貓兒便呼嚕有聲,顯是極為親人。
李惟儉見獵心喜,與那小販討價還價一番,生生拋費十二兩銀子才將這拖槍掛印買下。
他本想著尋不著可心的貓兒、狗兒,便去尋一尋旁的物件兒,這下倒是省心了。
到得嚴家時不過辰時剛過,李惟儉與嚴奉楨說了會子話兒,嚴奉楨卻急著去打造那螺旋膛線的銃管子,乾脆撇下他急急而去。
李惟儉看著劉家父子打了半晌井,約莫著臨近午時,這才尋了管事兒的遞話,求見嚴希堯。
等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午時二刻,管家送走了前一位訪客,這才將李惟儉引進了書房。
李惟儉進門便瞧見嚴希堯提著筷子對著一碟子瑤柱躑躅不已。嚴希堯見李惟儉見了,隻是略略頷首,極不見外地夾起一塊瑤柱,思忖了下,又重新放回碟子裡,歎道“此物鮮美,奈何吃了遭罪。嗬,我好歹還比大司空強一些,他是丁點兒也吃不得啊。”
李惟儉上前見了禮,笑著說道“此物內有餘毒,大人能不吃還是不吃吧。若想菜肴鮮美,也不是沒旁的法子。”
嘌呤沒法兒解釋,隻能說成是餘毒。
“哦?”放下筷子,嚴希堯看將過來。
李惟儉就道“采海腸曬乾研磨成粉,融於水再熬煮,析出顆粒。待做菜時放上少許,鮮美遠勝往常。”
“果真?”嚴希堯大喜道“回頭兒我吩咐人試試,若果然如此,我必記複生人情!”
見嚴希堯說得如此鄭重,李惟儉心道,這位少司寇還是個老餮啊。
他笑著道“大人一試便知。京師中魯菜師傅,多用海腸研磨成粉,炒菜時放入少許,此為不傳之秘。不過單單如此怕是不能去了海物餘毒,唯有熬煮一番析出顆粒才可祛除。”
“好好好,複生莫要外道,快快落座。來人,快上茶來。”
李惟儉拱手道謝,泰然落座。待仆役上了香茗,品著香茗與嚴希堯閒談兩句,這才說道“大人,說來也巧,昨兒我回程時恰巧撞見了那日埋伏時走脫的兩個青皮。”
“哦?”
“這二人也是可憐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七、八口人擠在三間倒座房裡,為了糊口真是什麼活計都肯乾啊。”
嚴希堯眯眼笑將起來,好似彌勒佛一般,說道“複生知道的遲了,據我所知,巡城禦史詹崇早就得了此線報,最遲明日便要動手拘拿那二人啊。”
李惟儉聞弦知雅意,說道“詹禦使好手段,順天府辦不得的案子,詹禦使出手便有回響。”
嚴希堯就笑道“這天下的案子又有哪一樁不棘手?隻看辦案之人忠心不忠心,用心不用心啊。”
李惟儉立馬拱手道“受教了,大人果然公忠體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