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儉先是蹙眉,繼而舒展,試探著說道“勞駕,我想問問,可有法子在玉石裡頭寫字兒?瞧著就像是天生的那種。”
小吏眨眨眼,笑道“這有何難?將要寫的字跡撒上雞血,乾涸後埋在土裡,過上一兩個月不就成了?”頓了頓,小吏提醒道“公子須得小心啦,這外頭售賣的血玉不少都是這般造出來的,明明不值錢的玩意,浸了血能賣個大幾十兩,真真兒是黑了心!”
李惟儉笑將起來“還真能寫?”他捏著手中的玉墜晃了晃“那我交了定錢,請造辦處幫著寫幾個字兒成嗎?”
“自然是成的,還請公子留下墨寶。”
小吏招呼過來一名仆役,李惟儉接過筆墨,思量了下,便在紙箋上留下了一行字跡。又付了定錢,這才領著吳海平自造辦處出來。
騎在馬上,李惟儉心頭猶疑儘去。修仙他試過了,純屬扯淡。且還有個名叫警幻的坤道沒事兒總往寧國府跑,說不得就是寶玉夢見的所謂警幻仙子。
這般推測下來,此間想來是沒神仙了,那賈寶玉的那塊玉怎麼可能是真的?說不得是王夫人那蠢婦自導自演的戲碼!
靠著生而銜玉得了賈母的喜愛,此後再仗著賈母對寶玉的喜愛謀算榮國府的爵位……嘖嘖,看似聰明,實則愚蠢至極!
因著賈家親兵參與當年兵亂,又因著賈家門生故吏遍布軍中,聖人早已對賈家忌憚不已。這會子又弄出個銜玉而生的寶玉,你賈家想要作甚?莫非要取而代之不成?
都說賈家男丁不成器,實則內宅裡掌家的婦人也不遑多讓。寧國府爬灰且不說,榮國府邢夫人貪鄙、王夫人陰毒,連老太太都是個糊塗的,也無怪日後會禍事上門。
思忖過了,李惟儉已然拿定了心思。賈家敗落早已注定,他還是不宜與之牽扯過深。待來日有了勢力,再謀算著將大姐姐、蘭哥兒,乃至府中那些無辜的女子搭救出來吧。
主仆二人經過一處街麵,便見劉大正指揮著人手開鑿水井。那臨街的門麵已推倒,後方院落其支起了腳手架,不少木工、瓦匠四下忙活著,瞧那樣子是在蓋水塔。
李惟儉上前觀量,劉大一眼瞥見,緊忙行過來笑著作揖“李公子,多謝李公子提攜啊。”
劉大麵上笑著,心中五味雜陳。此前拘禁在嚴府,父子三人是食不下咽、提心吊膽啊,生怕因著這打甜水井的法子便葬送了全家性命。
好在人家李公子厚道啊,不過幾日光景,非但沒死成,反倒被內府錄籍為大匠,從此吃了皇糧!
因著太宗李過之故,大順開國時極重實學,後來雖有反複,但這匠人的地位一直不低。成了內府大匠,每歲銀錢雖不多,額外做活收入卻不菲,最要緊的是從此再沒人敢隨意欺辱。是以這般峰回路轉,頓時讓劉家父子對李惟儉感激涕零。
李惟儉翻身下馬笑著道“你莫要怪我就好。”
“公子這話兒說的,小老兒心裡頭隻有感激。”
李惟儉頷首,問了此地工程。劉大情知李惟儉參與此中,便竹筒倒豆子儘數說了。打井自不用提,二十幾處同時開鑿,須得小二十天光景;這水塔要造八丈高,起碼也要小兩個月;剩下水管、蓄水池等物,那就要看內府的建造進度了,大抵水塔完工前能造好。
略略盤桓了一陣子,趕在午時前,李惟儉這才與吳海平打馬回了榮國府。
到得自家小院兒用過午點,稍稍休憩,紅玉便報,說是賈璉並王熙鳳一道來訪。
李惟儉不敢怠慢,緊忙迎了出去。出得正房便見一對璧人相攜而來。
李惟儉笑著與賈璉見禮,王熙鳳便在一旁笑道“當初攏共兩個院子,問過了老祖宗,老祖宗發話便將這處撥給了儉兄弟。如今看來此處極為清幽,正好供儉兄弟安心讀書。”
李惟儉笑道“二嫂子此言在理,住了這些時日,我也極得意此處。璉二哥、二嫂子還請入內。”
一眾丫鬟婆子簇擁著,三人款款入內。落座,上茶,略略寒暄,還不待賈璉說起正題,李惟儉便道“說來這兩日正要去尋二嫂子呢,恰好有件事要勞煩。”
王熙鳳略略訝然,一雙鳳眸滿是笑意道“什麼勞煩不勞煩的,老祖宗都說了,儉兄弟可是自家親戚呢。便不算上珠大嫂子,李祭酒與老爺也是通家之好。
儉兄弟有話直說,我呀,能張羅的就儘量張羅著。”
李惟儉麵上笑著,心中自是知曉二人此來所為何事,不過是自己手中那水務公司的股子。昨兒送彆時與賈赦、賈珍一陣言語,想來早就傳到了王熙鳳耳中,這才與賈璉一道上門。此時不將身契的事兒說定,過後還不知何時再有機會呢。
於是他說道“二嫂子也知,我家世單薄,身邊兒正缺得用的人手。晴雯、紅玉在這兒伺候了月餘光景,我也用著習慣了,不知這身契能否過給兄弟我啊?二嫂子放心,不拘多少銀錢,我照付就是。”
王熙鳳笑著嗔道“儉兄弟這般說就外道了,不過是兩個丫頭,我回頭兒便把身契送來。”又看向賈璉道“你瞧瞧,儉兄弟與咱們外道著呢,伱啊,素日裡多與儉兄弟往來著,免得失了親戚情分。”
賈璉便道“前些時候走了一趟平安州,我這不是剛回來嗎?”他一雙桃花眼看向李惟儉道“這陣子得閒了,咱們兄弟好生走動著。做哥哥的旁的本事沒有,好歹熟知這京師耍頑之處……”
王熙鳳連忙打斷道“越說越沒譜兒,儉兄弟可是要考舉人的,哪兒能隨著你到處廝混?”
言語間王熙鳳沒好氣的白了其一眼。那賈璉也不生氣,笑著道“是我考慮不周了,那就等儉兄弟過了秋闈再說。”
李惟儉笑著道謝,心中暗忖,一從二令三人木,這會子賈璉與王熙鳳這對兒少年夫妻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兒,也不知二人何時開始鬨將起來的。
頓了頓,他又道“這個,還有一人的身契要勞煩二嫂子。聽說是從府中趕出去的,名叫茜雪——”
王熙鳳斂去笑容,訝然道“茜雪?儉兄弟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說來話長。”當下他隱去那日所見情形,隻說吳海平連番偶遇,最終與那茜雪有了情誼。說罷了才道“海平跟著我許久,難得開口一次,不好駁了顏麵,是以我這才厚顏來求二嫂子。”
王熙鳳目光轉動,笑道“我當是什麼呢,不過是攆出去的丫鬟。成,她那身契回頭兒我一道送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