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心中惋惜,麵上現出訕訕之色,苦笑道“原以為你在儉四哥房裡不如意……罷罷罷,你一心留下,我又何苦枉做了惡人?回頭兒我再跟老祖宗言語一聲,這事兒……就算了吧。”
晴雯留在賈母跟前兒幾個月,素日總能見著寶玉。見他這般好說話兒,心中的氣性頓時消了大半,因是紅玉緊忙附耳低聲言語了幾句後,晴雯便屈身一福“寶二爺,我方才言語不當,這裡給你道惱了。”
麵對嫽俏女子,寶玉總是極寬容,便笑著道“這算什麼得罪?不過是小事一樁。”
紅玉緊忙上前說了幾句好話兒,寶玉麵上訕訕,敷衍幾句便回了書房。四個丫鬟或氣惱、或傷心、或擔心、或記掛著一路尋來,待回返時卻是齊齊舒了口氣。
晴雯好似打了勝仗一般,得意道“我就說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寶二爺是個講道理的呢。”
香菱心緒轉好,扯了晴雯的手兒沒口子的道謝“這一遭謝過你啦。”隨即又分彆謝了琇瑩與紅玉。
憨丫頭琇瑩湊趣般跟著笑了,唯獨紅玉憂心忡忡。
她早前兒就在寶玉房外伺候著,素日便知曉寶玉身旁的幾個丫鬟可不是省油的燈,被晴雯這般一鬨,寶玉雖說不見得會多想,那幾個丫鬟卻哪裡容得下外人打上門來?隻怕這事後還有的鬨,須得回頭兒與儉四爺言語一聲。
卻如紅玉所料,她們前腳兒剛走,後腳兒襲人便尋了個由頭,悄然出了綺霰齋,朝著王夫人院兒尋去。
這會子天色還早,王夫人正與薛姨媽說著話兒。
到底是姊妹一場,前陣子皇商底子的事兒,讓薛姨媽總算瞧清楚了這幫親戚的嘴臉——眼瞅著薛家要沒落,便如狼似虎的撲咬上來,生怕吃得少了。
那大老爺賈赦與王舅媽便是明證。她腹誹了好一通,也是素日憋悶的緊了,不知與誰去說。
王夫人隻勸慰了一陣,便不知如何再勸說。萬般緣由,都脫不開前因後果。若薛姨媽素日好生管教了薛蟠,又豈會有這檔子事兒?
如今事兒已了結,說什麼都遲了。
王夫人便道“蟠兒的那案子,總要想法子了結。”
薛姨媽就歎道“哎,那案底子攏在刑部,說不得督察院都有副冊,除非是通了天,不然——”
寶釵雖與薛姨媽說了李惟儉提出的法子,卻反複囑咐薛姨媽莫要說將出去,防著的便是這幫子親戚。
王夫人撚動佛珠,念了幾句‘阿彌陀佛’,正要說些什麼,丫鬟便來報,說是寶玉身邊兒的襲人來了。
襲人本姓花,原是老太太身邊兒的丫鬟,伺候過史湘雲幾年,後來賈母見其恪儘職守這才打發了來伺候寶玉。
襲人卻是個有心思的,自與寶玉有了肌膚之親,便將姨娘之位視作自己的,想著要做姨娘總要過王夫人那一關,便明裡暗裡的往王夫人這邊兒勤走動了些。
“襲人來了?許是寶玉又犯了糊塗,我去問問。”王夫人交代一句,起身出來,將襲人叫到一旁細細問了。
襲人也不用添油加醋,隻將方才情形原原本本的說了,頓時氣得王夫人冷了臉兒!
於王夫人而言寶玉便是她的命根子,誰與寶玉過不去,她便與那人拚命!
心中原本就不喜兒媳李紈,連帶著也不喜李惟儉,如今倒好,李惟儉房裡的丫鬟竟欺負到寶玉頭上了!
“好啊!奴才秧子欺負到主子頭上了!”王夫人恨聲道過,深吸一口氣謀算起來。
這且按下不提,且說李惟儉這日先去城外工部火器試射場點了卯,過後又去城中四下查看鑿井進度。
如今天氣漸暖,卻是有利有弊。有利的是便於鑿井,有弊的是封堵淺層地下水不易。兩相抵消,算算開鑿一處甜水井依舊要十幾日光景。
昨兒聽得許是今日便能出甜水,李惟儉便到了新街口左近,盯著劉大等人指揮匠人鑿井。
鑿了個把時辰,忽而有匠人喊道“出水了!”
劉大當仁不讓,栓了繩索墜下井底,鞠了一捧抿了一口,隨即嚷道“甜的!”
周遭歡聲雷動,一乾匠人乾勁兒愈發十足。
有百姓湊過來問詢,這甜水如何發賣。那內府的小吏便道“各位父老,這甜水井隸屬水務公司,隻待加固之後不日便能發賣。此為聖人憐民之舉,價錢自然比市麵兒上便宜。便宜幾分?上官說了,甜水隻當苦水賣,一律每擔四十錢!”
這下子連圍觀百姓都歡聲雷動起來。李惟儉笑吟吟自人群中走脫,叫了吳海平,二人乘著馬車往回返。
他心中謀算著,內府已造了一批水泵,隔日便能安裝上。倒是不拘人力還是畜力,總能節省幾個力夫。再算上雇傭水夫的拋費,一擔水總能剩下三十幾錢,真真兒是坐地攬金的好營生!
馬車前行,前方忽而擁堵起來,吳海平問了一嘴,便鑽了胡同。結果前行不遠,便被幾個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
吳海平勒停馬車,橫眉道“公子,這幫人隻怕是衝著咱們來的。”
“嗯?”李惟儉挑開簾櫳,搭眼兒便瞧見混跡幾個漢子中間的丁家兄弟。
那丁家兄弟也瞧見了他,頓時躑躅起來。心知李惟儉手眼通天,又知曉二人根腳,可不好得罪了。
便在此時,李惟儉衝著二人道“丁如峰、丁如鬆,這一遭雇主給了多少銀錢?”
丁如鬆道“三兩!”
“嘖,”李惟儉嫌棄道“太摳門兒!我給你們十兩,反水把這乾人給我打了!事後再收你們做幫閒。”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揮舞短棍朝著四周就打。
“姥姥!丁家兄弟反水啦!”
劈裡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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