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西山之所以叫西山,是因著位於京城之西。且西山非止一座山頭,翠微山、平坡山、盧師山、香山以及餘脈荷葉山、甕山等,這些統統都叫西山。
此處山頭位於門頭溝,盛產黑煤、白煤。所謂黑煤便是尋常煤炭,那白煤卻是優質的無煙煤。
李惟儉隨著忠勇王巡視了幾座煤窯,大抵心中有了數。那忠勇王停在半山,早有手下支起了帷幔、涼棚。忠勇王邀著李惟儉落座了,待香茗奉上,這才問道“複生也看過了,可有好的建議啊?”
李惟儉抬眼便見忠勇王目光殷切,心中暗忖,這忠勇王怕是將自己當做智多星了啊?事事問詢,長此以往想來定然得其信重。
李惟儉沉吟道“王爺,學生的確有一得之愚。”
“哦?快快說來。”
李惟儉便道“口說無憑,還請王爺讓人送來紙筆。”
忠勇王隨意一擺手,立刻有小吏規規矩矩上前奉上紙筆。
李惟儉起身拱手道了聲‘得罪了’,隨即鋪展紙張,用那鉛筆大略勾勒出地勢模樣,隨即又沿著山溝畫出一物來。
忠勇王脾性急切,耐不得等候,乾脆起身停在李惟儉身側觀量。眼前其大抵畫出形狀,忠勇王忍不住道“這瞧著……怎麼像是滑車?”
李惟儉兩筆勾勒完,笑著說道“王爺高見,論道理與那滑車一般無二。王爺請看,此車鐵底木架,一車裝數百斤煤炭,依山順勢而下,無需人力擔負,如此豈不略略省了些拋費?”
“嗯,”忠勇王摸著下巴頷首,又指著那兩條線道“那這兩條線……”
“鐵軌。免得滑車脫了掌控半道傾覆。”
忠勇王思忖了下,點過先前那郎中“你來,算算要拋費多少銀錢,又會節省多少銀錢。”
郎中拱手上前,細細問明了形製,隨即皺眉不已,嘟嘟囔囔半晌才道“王爺,若其餘山頭都這般造軌道滑車,隻怕要耗費個三、五萬銀子。不過長此以往,大抵一年出頭就能回本兒。”
忠勇王樂道“一年多就回本兒?妙啊,那還等什麼,本王回頭兒吩咐了,且先造出來再說。”
那郎中就道“王爺,銀錢隻怕不夠了啊。”抬手一指下方的深溝“這溝日漸淤塞,要清理了,非得五萬兩上下不可,且還要煤礦停工半載。”
這深溝便是泄水溝。自礦坑裡抽出來的滲水大抵都傾瀉在了這條深溝裡。日積月累的,煤渣滓在下頭鋪墊了厚厚一層,眼見深溝就不得用了。
二十年前太上在位時,就因著深溝淤塞導致京師缺煤,柴火、炭等取暖之物,冬日裡暴漲了一倍有餘,鬨出好大事端來。其後太上撥付四萬兩銀錢,又命工部清淤,過了半載這才疏浚了。
忠勇王蹙眉,又習慣性看向李惟儉。
李惟儉頓時哭笑不得,趕忙道“王爺,學生於水利一事全然不通啊。”
忠勇王歎息一聲,說道“今年且這般吧,趁著還不曾淤塞,趕緊將兩億斤煤炭發送京師,得了銀錢再行清淤之事。”
股子交易所還不曾開張,內府所得銀錢除去造水塔、水管子,餘下的大部都用來采買廢棄煤窯了,真真兒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
轉頭忠勇王又道“複生這物什……嗯,待回頭有了銀錢就造。”
李惟儉笑著拱手領命。軌道滑車先造出來,多延伸出去幾裡就是窄軌鐵路啊,他李惟儉可是為來日的火車在做準備。
這日李惟儉隨著忠勇王又轉了幾個山頭,待到日暮時才往回返,等到了家中已是掌燈時分。
進得正房裡,李惟儉卸下披風,紅玉就道“四爺,今兒大太太打發人來過問了幾次,想著有事兒來尋四爺呢。”
“嗯。”李惟儉應了聲徑直去淨手。
邢夫人來尋,本就是題中應有之意。東跨院兒兩口子既然覬覦他身上的股子,哪裡肯就這般得罪了?總要事後補救才是。
紅玉偷眼打量李惟儉,見其麵色如常,隨即又道“我還聽說,二姑娘今兒可是病了呢。”
迎春病了?想來定然是心病了。這榮國府比之四下漏風的皇宮都不如,有什麼大事小情,轉眼便會傳得人儘皆知。想來昨兒自己走後,二姑娘迎春必是中了招,那醜態展現人前,莫說是迎春這般性子,隻怕換了爽利的探春也要沒臉見人。
李惟儉蹙眉歎了口氣,沒多說什麼。攤上大老爺、邢夫人這般的親爹、後媽,二姑娘迎春也是怪可憐的。他便想著,來日囑咐了司棋,總要護著二姑娘才是。
紅玉有些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昨兒李惟儉雖沒對她說什麼,可夜裡香菱值夜,晴雯在廂房裡很是為李惟儉抱不平了一陣,紅玉今兒又聽了外間婆子說嘴,隱隱便將昨日之事忖度了個七七八八。
大老爺、大太太謀算儉四爺自然可恨,可四爺中了招,徑直回來就是,為何偏要去那等汙穢之地?倘若染上了病灶可如何是好?
再有,四爺行事雖有章法,可到底比她還要小上一歲,就怕識得此中滋味,從此便沉迷其中。若隻在家裡還好,她們幾個大丫鬟本就是要服侍的,可若一直纏綿在外……那可就不好啦。
李惟儉洗過手,轉眼便見紅玉這般模樣,笑著道“怎麼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就說出來。”
紅玉到底比不得晴雯爽利,婉轉道“眼看四月,八月裡就要秋闈,四爺往後可不好再往外間跑了,還是留在家中多多讀書的好。”
李惟儉人情練達,略略思忖便知這俏丫鬟在婉轉勸說,於是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今兒是隨著忠勇王走了一趟西山,方才那衣裳上可是粘著煤灰渣滓呢。”
紅玉略略放心,道“我就是隨口一說,總是要四爺自己拿主意的。”
正說話間,便聽得外間傳來人聲,跟著有人叫門。
紅玉緊忙去迎了,隨即在院兒中嚷道“四爺,大太太來瞧您啦。”
李惟儉暗笑了下,心道,且看那邢夫人過會子如何虛情假意。於是起身迎到門前,裝作麵上鬱鬱,潦草拱了拱手道“大太太怎地來了?快請裡邊兒來。”
邢夫人抬眼瞥了一眼,心中就是一緊。先前兒李惟儉如何怒斥薛蟠的事兒可是傳遍了榮國府,處處占理,一個臟字沒說,卻把薛家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