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登仙閣前地方廣闊,那戲台子便搭在此處。
戲台下方早早擺放了桌椅,李惟儉聽得人聲,便讓二姑娘迎春先行,他自己等了好一會子這才施施然轉將出來。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尤氏、王熙鳳聚在一處,黛玉、寶釵、三春又是一處,寶玉便好似猴兒般在兩處亂竄;另有一處,卻隻坐了二人,一個拄著拐,一個吊著膀子,卻是許久不見的賈薔與賈蓉。
有婆子過來指引道“儉四爺先與蓉大爺、薔二爺一道兒坐了吧,這戲折子眼看就要開場啦。”
“好啊。”
李惟儉行將過去,紅玉與琇瑩瞥見了,便要上前隨著伺候,卻被李惟儉擺擺手止住。他徑直行過去,笑吟吟道“蓉哥兒、薔哥兒的傷可大好了?”
賈薔麵色不自在,那賈蓉反倒若無其事拱手道“勞儉四叔掛念,侄兒這胳膊隻怕還得將養一些時日。”
李惟儉心中納罕,麵上頷首道“也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好亂動。若再傷了,須得防著連日坐下病來。”
“儉四叔說的是,快坐快坐。”
李惟儉撩開衣袍落座,一聲銅鑼,跟著梆子一陣,這戲碼便開場了。他無心看戲,隻偷眼打量身旁二人。那賈薔好歹要些臉麵,這會子渾身都透著不自在;賈蓉卻不知為何,好似全然不在意了?
那一頓好打,全無來由,事後這小兄弟二人仔細議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薛家丟了皇商底子,二人這才思忖過來,敢情得罪了李惟儉的全都沒落下好兒?那豈不是說,那頓打就是李惟儉幕後指使的?
這般忖度沒憑沒據的,二人卻是心思各異。賈薔分出去自己過,本就沒什麼權勢,他便是想報複也不敢;那賈蓉起先還恨得牙癢癢,可待李惟儉趁勢而起,先是那水務公司賺了幾百萬兩銀錢,跟著又與忠勇王相交甚好,乃至於拜師嚴希堯。
尤其是拜師嚴希堯之後,賈蓉心中那點兒小心思頓時散了個乾淨。他情知這般人物已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了,莫說是他,便是他老子賈珍都要掂量掂量。
這賈蓉自幼被賈珍打到大,又被老子奪走了媳婦兒,心中早已扭曲,其性子一則恣意頑樂,尤喜輩分高的女子;二則媚上淩下。
如今李惟儉起了勢,這賈蓉頓時就轉了臉。倘若來日李惟儉有個馬高鐙短的,隻怕這廝又會跳出來落井下石,來個新仇舊恨一起算。
李惟儉不知賈蓉心思,見其麵上討好,心中厭惡至極,隻覺這王八臉怎麼看怎麼厭煩。
因是他便沒了說話兒的心思,隻虛看著台上咿咿呀呀唱著戲折子,心思卻早已魂遊天外,不知跑去哪兒了。
過得須臾,台上還在唱著,身旁香風襲來。十來個小丫鬟端著瓜果流水般送將上來,隨即一道倩影款款到得賈母那桌兒。
秦可卿噙著笑說道“方才忙著張羅,這會子才得了空兒,老太太瞧瞧可還合心意?若有旁的想的,跟我說了,我再去張羅。”
賈母就笑道“蓉哥兒媳婦快彆忙了,都是自家親戚,哪兒用得著這般外道?來,你也坐,咱們一塊兒看戲。”
秦可卿應了,挪動蓮步,挨著尤氏落座,轉頭便於一旁的王熙鳳低聲言語起來。
李惟儉掃量幾眼,扭頭又去看賈蓉,便見這廝沒了蹤影。低頭一瞧,卻見這廝俯身捉了丫鬟的腳兒,正肆無忌憚的把玩著。
那丫鬟不敢放聲,憋得麵紅耳赤,又不敢動彈。
再看賈薔,麵上全無異色,想來是習以為常了。賈薔咳嗽一聲,舉起茶盞,說道“儉四叔,侄兒以茶代酒,敬四叔一杯。”
“好。”
那賈蓉聽得此言,這才連連不舍從桌下鑽了出來,麵上全無愧疚,笑嘻嘻道“也算侄兒一個,前番都是侄兒們的錯兒,四叔大人大量,就莫要與我們計較了。”
“嗬,好說好說。”
李惟儉嘴上說著,心中卻暗忖,這賈蓉瞧著與秦可卿是全無情誼了。也是,秦可卿可是大老爺賈珍的禁臠,隻怕賈蓉觀量一眼都是錯兒。
這寧國府如何亂與他無乾,李惟儉不過是抱著八卦的心思略略探究罷了。
其後這戲折子一出接一出,自午時一直唱到了申時,而後酒宴上來。大老爺賈赦方才中風,這會子正在修養,那邢夫人在一旁照料著,自然也不好過來。餘下的賈政、賈珍,掐著時辰趕了過來。
賈璉卻不知何故今兒沒來。
賈珍瞥見李惟儉,便招呼其一起吃酒。李惟儉推拒不過,隻得起身一道與賈政、賈珍坐了。
臭味相投的賈赦沒來,一旁還坐著個古板的賈政,賈珍想恣意都恣意不起來,於是這一桌便有些沉悶。反倒是婦人、姑娘們,隔著屏風鬨騰得好一陣歡聲笑語。
不知怎麼,忽而提起了賀禮來,眾姐妹一個個說過了,湘雲忽而想起李惟儉此前賣了關子,因是納罕道“是了,儉四哥到底送了什麼賀禮?愛哥哥可曾瞧見了?”
寶玉就道“瞧著厚厚一摞冊子,倒是不曾翻過。妹妹想知道,過會子去翻了就知。”
寶釵瞥了眼鄰桌,見王夫人正好看將過來,便笑著說道“我倒是知道一二。”
寶玉奇道“寶姐姐怎地知道?”
“方才園子裡撞見儉四哥,說了幾句話,他倒是提了一嘴。”
“哦?快說快說,儉四哥到底送了什麼物什?”湘雲催促道。
寶姐姐掩口而笑,笑得明豔動人,說道“卻不是什麼稀奇的,儉四哥求了巡城禦史詹崇,自詹崇那兒得了些時文集注。儉四哥說詹禦使二甲頭名出身,功底是極好的,寶兄弟讀了其注解的集注,說不得來日也能早些下場。”
湘雲撇撇嘴,說道“藏著掖著的不說,還道是什麼稀奇的呢,儉四哥真會賣關子。”
她話音落下,卻見站著的寶玉麵上逐漸冷了下來。正要過問,便見寶玉重重將酒杯砸在桌案上“什麼詹禦史、惹禦史的,不過是慣會鑽營的國賊祿蠹,他那文定是臭的,我好生生的人,讀了那惡臭文章豈不被汙濁了?”
許是聲音稍大了些,正被隔著屏風的賈政聽了去。聽得寶玉說了這般話,賈政哪裡還忍得了?
啪——
賈政一拍桌案,罵道“無知蠢物!整日介就知清濁掛在嘴邊兒,學些精致的淘氣!詹禦史學富五車,所書文章便是大宗伯見了都要叫好,偏生到了你這兒就成了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