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李惟儉所送賀禮,那人參果引得京中勳貴人家熱捧,大老爺、大太太自是瞧在眼中的。因是聽下頭人提及來旺這倆月每日家撲在城外莊子上,要擺弄暖棚,這二人便上了心。
暖棚啊!那人參果可是天價!這般賺錢的營生,怎能讓鳳姐兒自己占了去?
再說鳳姐兒不過是個兒媳,他們算起來可是李惟儉未來的嶽父嶽母,哪兒有好東西給兒媳婦,不給嶽父嶽母的道理?
因是這才想著尋了李惟儉,摻上一股……至於摻股的銀錢?左右儉哥兒也不差這些許銀錢,來日從出息裡扣去就是了。
奈何打算的極好,偏生儉哥兒這般一說,邢夫人心下犯了嘀咕。這暖棚若果然到處都是,可不就賺不到銀錢了?
邢夫人心下暗惱,可惜了這營生。一旁端坐的大老爺賈赦又是另一番心思。大老爺可不管李惟儉說的那些關要,他隻認準了一點——李惟儉是誰?李財神啊!誰聽說過李財神會做虧本兒的買賣?
沒有吧?就說這一遭南下,那水泥務可是賺了足足一千二百萬兩銀錢。聽說江南士紳趨之若鶩,不少去的晚的、遲疑的,這會子都捶胸頓足、惱恨不已。那水泥務的股子更是一路水漲船高,聽說刻下一兩三錢一股都極少有人出手。
這可是傳家的營生,李財神不過一二月光景就折騰了出來。這暖棚再不起眼,總不至於虧本兒吧?
因是大老爺賈赦略略沉吟,開口說道:“賢侄啊,伱也知道,我如今閒賦在家,可這迎來送往的,銀錢還是一般拋費出去,進項卻少了。賢侄你看那暖棚的營生,能不能算老夫一股啊?”
算你一股?你也得有錢算啊。
前頭那八千兩銀子還沒還呢,李惟儉這會子已然吃住了迎春,哪裡肯平白無故再往裡頭砸銀子?
因是麵上笑道:“世叔這話說得見外了,晚輩原想著這營生不算太好,這才沒知會世叔。既然世叔瞧得上眼,不若回頭兒我把方子送來?摻股就算了,世叔不若另起爐灶,這賺多賺少的,也不用與人分潤。”
“額……這——”
邢夫人嘴快道:“儉哥兒說笑的,這營生又不賺錢,我跟老爺拿了方子又有——”
“咳咳,”大老爺咳嗽一聲,邢夫人頓時噤聲。賈赦笑眯眯道:“這如何使得,這般說出去好似老夫故意占複生便宜一般。”
李惟儉正色道:“世叔這話就見外了,不看旁的,單隻咱們之間,又哪裡說得上占不占便宜?待過兩日,晚輩定將方子送來。”
“好好好,一切有勞賢侄了。說來老夫近來得了個扇麵,極為精巧,賢侄且隨老夫一觀。”
當下二人自去書房觀量扇麵,獨留下邢夫人納罕不已,鬨不明白要那方子有何用。
打發姬妾各自散去,邢夫人自回房中歇息。過得好半晌,聽聞大老爺將李惟儉送出內儀門,邢夫人緊忙尋將出來,低聲問道:“老爺,那營生做不成,要了方子有何用?”
大老爺哼哼一聲,道:“蠢婦,那方子拿出去可是能賣銀子的!”
“啊?”邢夫人這才恍然,頓時喜笑顏開:“這一份方子,好歹能賣個五百兩吧?”
大老爺負手而行,誌得意滿道:“五百兩?李財神的方子就值五百兩?呸!一千兩起!”
“誒唷唷,那可了不得。”
邢夫人愈發殷勤,扶著大老爺賈赦進得內中。賈赦大馬金刀落座,思量著道:“儉哥兒還是孝順的,不像是璉兒與鳳姐兒,哼!見天圍著二房轉,隻怕早就忘了是誰家的兒子媳婦了!”
邢夫人一邊兒為其揉捏脖頸,一邊兒恨恨道:“誰說不是?我看二房也沒存著好心思,這往後啊,有他們兩口子的好兒!”
二人謀算一番,待有婆子來提醒到了時辰,這才一並朝著榮慶堂行去。
這日榮國府大擺宴席,連賈珍、賈蓉也一並來了,眾人紛紛恭賀了李惟儉一番,都知李惟儉連番立下功勳,來日定會大用,因是就連薛蟠都裝作小透明一般,不敢再來尋李惟儉的晦氣。
席間其樂融融,隔著一道屏風,女眷一席的薛姨媽聽得那邊廂誇讚之聲不絕於耳,心下愈發吃味。
一年多前同日進府,那時自家女兒便隱隱對那李惟儉起了心思,薛姨媽也曾觀量過,好似李惟儉也對自家女兒有心思?
隻是那時薛家還是皇商,李惟儉不過是一文不名的窮酸秀才,薛姨媽又哪裡看得上?其後薛蟠與李惟儉鬨將起來,薛姨媽護短,未嘗沒存了讓寶釵死心的心思。
奈何時過境遷,薛家沒了皇商底子,偏生這李惟儉卻發跡了!本道不過是運道好,誰想到這李惟儉愈發能為了,眼見著直上青雲……
偷眼打量自家女兒,卻見寶釵嫻靜如常,好似事不關己一般。薛姨媽便暗忖,左右都錯過了,可不好再錯過了寶玉。她心下卻頗為忐忑,總覺得看不透寶釵的心思。
這日一場酒宴,直到戌時方才罷休。今時不同往日,李惟儉地位不同,因是賈家眾人反倒不曾如何勸酒。
他熏熏然與賈珍一道往外行去,路上正說著閒話,忽而聽得身後招呼聲:“儉兄弟!”
李惟儉頓足,便見王熙鳳帶著平兒笑吟吟尋了過來。
賈珍便道:“弟妹隻怕有事兒,儉兄弟,那我先行一步。”
“好,珍大哥慢行。”
送彆賈珍,此時王熙鳳已然到了近前,王熙鳳自平兒手中接過油紙包,笑吟吟遞過來道:“前一回聽秋芳說月信不準,剛好我這兒常備著些成藥,正好請儉兄弟帶回去,讓秋芳試試管不管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