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儉轉頭冷著臉看向她,說道:“不然大太太以為接手此案的為何是慎刑司?”
“那也——”
邢夫人還要辯駁,卻被賈母嗬斥道:“這外間的事兒你又不知,莫要在此胡攪蠻纏。”邢夫人為之一噎,賈母也顧不得教訓大兒子了,連忙道:“儉哥兒,此言當真?”
李惟儉拱拱手道:“那巴多明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隻怕早已潛逃……老太太,還須早做準備。”
這會子堂下站立的賈赦隱隱回過味兒來,這儉哥兒這般不客氣……看來,是要悔婚啊!
人家門第高了,說不得嚴希堯那老狐狸早早兒跟儉哥兒謀了一樁妥帖婚事……是了,嚴家雖無女兒,可忠勇王那女兒正巧與儉哥兒年歲相當,說不得人家忠勇王早已有了下嫁的心思。
他大老爺賈赦算計儉哥兒,儉哥兒乾脆來了一招將計就計,順勢鬨掰了,從此往後與二姑娘再無乾係,也好做忠勇王的乘龍快婿。
賈赦自以為思忖得**不離十,心下氣惱之餘,暗忖:若是果然生分了,說不得儉哥兒回頭就得討要那八千兩銀子。趁著榮國府起園子,賈赦自是撈了一筆銀錢,可這銀子入手容易,想要他拿出來還債又哪裡舍得?
就算鬨得生分了,也得是尋了儉哥兒的不是再鬨將起來才好,如此,那八千兩銀子說不得就免了。
此番是儉哥兒有理,再計較下去隻怕不美……
拿定心思,大老爺賈赦頓時故作恍然道:“原是如此,我還道不過是尋常小罪過,了不起打一通板子哪兒不是了?誒呀呀,是我想差了。賢侄,我先前唐突了。”
嗯?
這話一出,莫說是李惟儉,便是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俱都訝然看向賈赦,卻見其麵上滿是懊惱,好似好心辦了壞事一般。
李惟儉心下暗樂,心道好一招假癡不癲。這是怕與自己鬨掰了?
王夫人鼻觀口、口觀心,邢夫人雖一時不知大老爺賈赦是何意,可還是開口幫襯道:“大老爺賦閒在家,不知朝中事務,想來是下晌聽了讒言,情急之下方才昏了頭?”
賈赦趕忙就坡下驢道:“正是正是。如今聽賢侄這般說,我方才醒悟過來。誒呀呀,虧得賢侄聰慧,不然此番定然害了賢侄啊。”
賈母就訓斥道:“往後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往來,你哪次得過好主意?”又轉頭看向李惟儉,賠笑道:“儉哥兒,大老爺也是一時糊塗,不是存心要害儉哥兒,你看——”
賈赦伏低做小,賈母又這般說,李惟儉倒是一時間不好發作了。略略思忖,便長出一口氣道:“原是這般,我就想著素來與世叔親近,世叔斷不會生出害我之心啊。既如此,也請世叔寬宥小侄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昧之處。”
賈赦半張臉怪異笑著:“好說好說。”
眾人正要再說,忽而有丫鬟入內,說老爺賈政回府了。卻是下晌賈政回家後聽聞寧國府之事,緊忙尋親朋故舊問計去了,這會子方才歸來。
賈母心下雖厭嫌,卻看在此番賈赦應對得體,便讓其在一旁坐了。須臾光景,賈政進得榮慶堂裡,眾人一番見禮,待其落座後賈母問起可得了主意,賈政卻苦著臉搖頭歎息。
賈政自命清高,好歹還有一二靠譜友人,問得此事,與李惟儉所說大差不差,都言寧國府此番凶險。
內府暗自查訪火箭流傳於外之事,如今早已落在有心人眼裡。待忠勇王辦班師還朝,慎刑司的番子更是入駐武備院,將負責東風火箭的一應人等過篩子一般過了一遍。
坊間傳聞,當日忠勇王便是被準噶爾人的火箭所傷,錯非如此,此番青海之戰又何至於如此凶險?
如今兩樁事趕在一處,若坐實了那巴多明果然是細作,莫說是賈蓉,隻怕連賈珍都難以保全。
賈政將此事分說清楚,惹得賈母愈發憂心忡忡。眾人計較一番,賈赦、賈政一時間沒了主意,賈璉是小輩更是插不上話。往常這等大事都是賈珍來拿主意,如今賈珍困居東府不得出,賈家上下一時間坐蠟,竟沒了主意。
賈母忽而瞥見李惟儉,心下一動,問道:“儉哥兒,老婆子舍了臉麵求問一嘴,事到如今可還有主意?”
李惟儉笑了笑,道:“老太太隻怕是問錯了人啊。”
“啊?”
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頓時心下一凜,就聽李惟儉道:“晚輩涉及此案,不好再多說。榮國府姻親故舊無算,尤其王大人極得聖心,倘若王大人出言求肯,說不得聖人會網開一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