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九章再無寧國府也無怪元春吃驚,她入宮前親自教導寶玉,印象裡寶玉素來乖順。其後與家中偶有聯絡,都隻說好的,又哪裡知曉寶玉頑劣至此?
此時就聽吳貴妃笑道:“這世家、勳貴子弟,自幼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學些精致的淘氣也是有的。隻是如今既知了人事兒,再住進彆院裡……是不是就有些不妥啊,賈妃說呢?”
元春垂首輕聲應下,心中卻怎地都不肯信。
那李嬪便續道:“娘娘說的是正理兒,如今可不是漢唐之時,這行事總是要避諱一些。”
吳貴妃也不接茬,轉而點過太監,吩咐去給聖人燉一盅血燕送過去。其後眼見天色已晚,便打發眾妃嬪各自散去。
元春回返寢宮,暗忖事涉寶玉名聲,料想必是那衛女官傳話進來的。或者家中得罪了那女官,或者寶玉果然如此荒唐。
想明此節,心下按捺不住,自箱籠裡尋了金稞子與抱琴,叮囑其尋了夏太監傳話家中,請母親王夫人二十六日入宮看視。
夏守忠翌日去榮國府傳了話兒,賈母、王夫人等俱以為元春是為寧國府之事。這幾日彈劾愈甚,聖人好歹還給賈家留了臉麵,不曾收監賈珍,卻命三司會審寧國府一案。
當下王夫人不敢怠慢,二十六日換了誥命裝乘坐馬車一路往皇城而去。在外等候多時,臨近辰時末方才入得宮中,隨即被太監引著去了元春寢宮。
這二人不過是賈家的媳婦,李紈與寧國府不過是點頭之交,鳳姐兒與秦氏交好,可這會子秦可卿早亡,因是心下並不如何在意。
王夫人頓時急了,忙道:“這是誰在胡唚?寶玉雖偶有淘氣,素日裡卻極為乖順。奴幾輩兒的下作狐媚子倒是時常勾搭,可發現一個處置一個,娘娘掃聽便知,這三二年已打發出去兩個不規矩的丫鬟了。”
二月裡,先有士紳叩闕,言三等將軍賈珍‘縱奴逞凶’,毆殺其獨子,又與長安縣沆瀣一氣判其子惡疾暴斃。
傅秋芳會錯意,以為李紈說的是床笫之事,趕忙紅了臉兒道:“老爺自律的很,並不曾放縱。”
知女莫若母,眼見王夫人如此氣急敗壞,元春便知此事十之七八是假不了啦。因是便道:“寶玉算算眼看十三,也是知人事兒的時候了。我本意讓寶玉住進園子裡好生讀書,現在看來卻是想錯了。母親回去後好生教導寶玉讀書,萬不可懈怠了。
我如今雖得恩寵,焉知來日不會打入掖庭?咱們這樣的人家,總要有子弟頂門立戶方才不會敗落。”
元春頷首應下,思忖道:“本妃在宮中隱約聽聞……寶玉喜吃人嘴上胭脂?”
早先為女官時,元春時而隨在聖人身邊兒,倒是會接觸一些政務。如今晉了妃子,因後宮不得乾政,反倒兩眼一抹黑,不知朝野情形。
這三司會審,領銜者乃是大司空嚴希堯,李惟儉的恩師。因是賈家自也打發了李紈來求肯。
李紈連連頷首,不由得心下可惜,這儉哥兒的妾室知書達理、落落大方,並無什麼壞心思,錯非家世太差,真真兒是主母的好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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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趕上傅秋芳生辰,昨兒李惟儉便安排下來,一應酒戲,都照著百兩上下辦理,並以為定例,往後晴雯、琇瑩、紅玉、香菱等都照此例。
賈母拖著老邁之身,不得已入宮造訪甄太妃。事已至此,滿朝喊打喊殺,賈母自知保不住保不住賈珍、賈蓉這父子二人,便直言求肯,好歹也要將家傳的爵位留下來。
王夫人頓時蹙眉不已:“娘娘心中是有數的,這以色侍人不是長久之計,總要誕下龍種以固寵才是。”
臨到下晌,茜雪忽來回話:“姨娘,隔壁的尤老安人說今兒有事兒絆住了,便打發人送了賀禮來。”
正主兒不在,李紈送過賀禮,便扯著傅秋芳問道:“儉哥兒還是這般忙碌?”
傅秋芳嫻靜笑了,說道:“大姐姐說的是,我心下也是這般想的。老爺年歲還小,不急著要子嗣,還是等主母過了門兒再說。”
李紈眨眨眼,頓時笑將起來。何止自律?於李紈心中,李惟儉這個兄弟錯非待自己嚴苛,又何以這般年歲就成了這大順朝舉足輕重的人物?二等伯啊,便是去歲李紈都不敢想。
有道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元春赧然,低聲道:“前兒剛走。”
隻是乾不乾淨是一回事,不乾淨傳出去了又是另一回事!世家勳貴最要臉麵,誰人樂意成人茶餘飯後嘲笑的談資?
元春如此說,連宮裡都在流傳,那寶玉的名聲豈不臭大街了?
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可王夫人姓王,是西府的掌家媳婦,又與東府有何乾係?因是便道:“東府自敬老爺避居城外,珍哥兒、蓉哥兒便多有放肆,很是做了些混賬事兒。如今事到臨頭,眼看救不得,娘娘可不好因此惡了聖人。”
二月裡還在倒春寒,因是便在正房前搭了戲台子,一應女眷俱在正房裡吃茶觀戲。
比照去歲的慌手慌腳,今年有了章程,還沒出正月,鳳姐兒便張羅著將大半暖棚栽了瓜果,隻待四、五月上市,便又是小有進益。
傅秋芳抿嘴笑道:“可說是呢,自打過了正月,老爺便每日早出晚歸。一麵兒要打理武備院瑣屑,一麵兒還要去看顧蒸汽機廠子。”
王夫人唯唯應下,心下卻並不在意。一則寶玉的確不是讀書上進的料兒,二則元春一步登天,倘若來日再進一步封了貴妃,可就與吳貴妃齊平了,寶玉自是成了聖人的小舅子,太太平平富貴榮華就是了,何至於如大兒子賈珠那般起早貪黑苦讀,臨了被狐媚子勾搭的一場風寒便撒手人寰?
此時周遭隻留了抱琴等,太監等俱在宮外伺候,王夫人擦拭了眼淚便道:“娘娘可是為了寧國府之事?”
王夫人頓時駭了一跳!
都道臟唐臭漢,太陽底下沒新鮮事兒,寧國府‘扒灰、養小叔子’,由此可知此時勳貴之家又哪裡乾淨得了?
李紈便蹙眉感歎道:“才這般年歲,總不好傷了身子骨。”
母女相見,大禮相見了,自是敘不完的離彆之情。
“本妃知道了。”
年紀傅秋芳如今二十有三,眼看便要花信之年,卻並無子嗣傍身,李紈便寬慰道:“總是委屈你了,不過是一二年的光景,待儉哥兒娶了親,總不能讓你這般沒找沒落的。倒是兒女雙全,便是給個孺人、安人都不換呢。”
王夫人欲言又止,到底說道:“這個月月信……”
當日,刑部官差入得寧國府,將賈珍並十餘奴仆押入刑部大牢。寧國府遭難,榮國府自是不會袖手旁觀,賈赦、賈政、賈璉都四下奔走,王夫人走了兩回王家,那王舅母早得了王子騰吩咐,支支吾吾模棱兩可,隻說援手,卻不說如何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