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這日,李惟儉翌日清早便要啟程,結果領著一眾護衛、儀仗方才出得府邸,便見路邊有人叫嚷。
李惟儉掀開簾櫳了觀量,卻見是探春身邊的侍書。李惟儉旋即讓車架停下,侍書急匆匆追上來,隔著車窗遞過來一香囊,說道:“四爺,這是我家姑娘昨兒下晌求的平安符,聽聞四爺一早便要啟程,趕忙打發了我來送與四爺。”
探春啊……料想是小姑娘自覺虧欠良多,實在無以為報,隻得求了平安符來聊表寸心。
李惟儉接過香囊,抽開來一看,果然是一張平安符,便笑道:“勞三妹妹費心了,回去與三妹妹說,心意我收下了。”說完便將平安符掛在腰間。
那侍書見得如此,頓時笑著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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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醉仙樓。
丁如鬆撚著花生米丟進嘴裡,端起茶盞來有滋有味地呷了一口。耳聽得腳步聲漸近,扭頭便見吳海寧抹著額頭汗水上得樓來。
“這才四月,簡直能熱死個人!”抱怨一嘴,吳海寧徑直拉過椅子落座,抄起茶壺倒了一盞,仰頭一飲而儘。
丁如鬆抬眼道:“沒有?”
吳海寧搖了搖頭,說道:“且等著吧,今兒才十一,信裡頭說是四月中,約莫著怎麼也要十五、六才能到。”
李惟儉此時尚在樂亭不曾回返,臨行之前早有交代,因是傅秋芳眼看過了初十日,便緊忙打發了吳海寧、丁如鬆二人來通州等候。
二人便住在醉仙樓左近,抬眼便能瞧見碼頭。但有官船靠岸,便會分出一人過去查看。
丁如鬆便笑道:“那就多等幾日。”
吳海寧搖了搖頭,自懷中掏出一份報紙來,似模似樣地看將起來。這小子自得了李惟儉吩咐,每日跟著賈蘭一道學習,字跡雖好似蚯蚓爬,連猜帶蒙的好歹也能看懂報紙了。
隻掃了幾眼,吳海寧就‘嘖’的一聲蹙起眉頭來。
丁如鬆納罕道:“上頭說什麼了?”
吳海寧放下報紙思量一番才道:“二哥可還記得賈府尊?”
“金陵那個?”
“可不就是!”吳海寧揚了揚手中報紙道:“此人也不知走了誰的門路,如今竟領了兵部侍郎的差事。”
丁如鬆眨眨眼,道:“好家夥,一步登天啊。”
吳海寧搖頭不已,歎道:“正經進士出身,到底不一樣。”
丁如鬆聞言樂了:“莫非你也要考進士不成?”
吳海寧學著京腔道:“我?姥姥!那先生講課好似天書一般,也就蘭哥兒與老爺能聽懂。我啊,還是過上二年往軍中走一遭吧。說不得斬將奪旗,立下功勳,也能博個封妻蔭子。”
丁如鬆啐道:“呸,我看你竟日就發白日夢。”
吳海寧笑道:“老爺說的好,這人沒夢想,與鹹魚何異?”
忽而搭眼往窗外觀量,道:“又來一艘官船。”
丁如鬆頷首,掀開蓋碗來,丟進去兩枚骰子。吳海寧忙道:“且慢,今日手氣太臭,不如換換骰子。”
丁如鬆嗤的一聲樂了:“怎麼?又想用灌鉛的骰子蒙我?”
吳海寧訕笑道:“我哪兒敢在二哥麵前班門弄斧?瞧好啦,如假包換的真骰子。”
丟了兩枚骰子,蓋碗一通搖,掀開,吳海寧樂了:“嘿,四五九點,這運氣果然就來了。”
丁如鬆笑吟吟沒言語,蓋了蓋碗嘩啦啦搖動幾下,掀開便是兩個六點。
吳海寧眨眨眼,罵罵咧咧起身下樓而去。
過得半晌,丁如鬆正納罕這下子怎地還不見回轉,忽而有小廝快步上樓,喜道:“二哥,四哥說是瞧見老夫人了,讓您趕緊過去呢!”
“哦?”丁如鬆頓時精神一震,起身快步下樓,領了七、八個仆役,推開碼頭上往來的力夫,轉瞬到得碼頭上。
迎麵一艘官船上下來一四品官,隨行小廝前方開道,眼見便要與丁如鬆等撞在一處,忽而有小吏上前將那小廝等扯到了一旁。
那小廝怒道:“憑什麼我要讓他?我家老爺可是常州知府!”
那小吏也不著惱,笑眯眯道:“是是,貴府老爺是常州知府,小哥可知那人可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
“二等竟陵伯、武備院郎中,李伯爺家中的管事兒。”
那小廝還要理論,卻被身後主家喚住:“伱且回來,若是旁人也就罷了,竟陵伯與江南父老有恩,本官讓一讓又何妨?”
丁如鬆等也知規矩,趕忙上前來請罪道:“得罪府尊了,實在是我家老爺的伯母今日抵達,我等急切了些,衝撞了府尊。”
那府尊撫須隻道‘無妨’,又說:“來日本官定登門拜訪竟陵伯。”
丁如鬆道:“這……實不相瞞,我家老爺趕赴樂亭辦差,何時回返也不曾提及。”
“無妨,左右本官須得盤桓一二月。”
恭恭敬敬收了那知府名帖,丁如鬆這才趕到前頭。扯了吳海寧問道:“老夫人果然在船上?”
吳海寧指著緩緩停泊的官船道:“便在那一艘官船上,我方才瞧見兩位姑娘了。”
當下眾人又等了好半晌,待舢板搭上,挑夫先行將行李搬運下來,船上人等這才陸續下來。
幾名仆役當先,其後是丫鬟扶著兩姑娘、兩婦人依次下船,吳海寧眼尖,遙遙便招手道:“夫人、姑娘,這邊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