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三章豆蔻年華出芙蓉李惟儉單身一撐,跨步便自月洞窗入得內中,踩著桌案輕飄飄落在地上,黛玉趕忙掛了窗子拉了紗幕,轉頭又豎起食指在唇間,指了指外間,隨即又仔細將隔扇上的紗幕仔細遮掩好,返身瞥了李惟儉一眼,見其笑吟吟盯著自己,黛玉眼中既嗔又喜,隨即挪步出了書房。
李惟儉躲在角落裡四下觀量,北側一整麵牆書架上滿是各色書冊,西側挨著月洞窗是一張書案,南麵擺了一架瑤琴。
便聽得說話聲自隔扇另一側傳來。
“姑姑,我今兒有些疲乏,想早些安睡。”
那衛菅毓就道:“早些安睡正好,我原想著過個一二刻就催著姑娘歇息,免得傷了眼睛。”
黛玉便道:“那姑姑也早些歇息吧。”
衛菅毓應下,起身而去。雪雁便道:“我給姑娘打水來。”
黛玉思量了下,似乎扯著雪雁、紫鵑說了些什麼,雪雁驚呼一聲,緊忙被紫鵑捂住了嘴。
紫鵑就道:“須得去茶水房打了熱水來,姑娘須得多等一會子,怕是一二刻總是要的。雪雁,你也隨我來。”
“哦,哦哦。”
雪雁應下,旋即被紫鵑扯著一溜煙的去了。
黛玉仔細關好門戶,返身便見李惟儉不知何時到了廳堂裡。一雙罥煙眉微蹙,嗔道:“儉四哥怎麼來的?若是被人瞧見了可如何是好?”
李惟儉渾不在意道:“這園子裡的下人都生了一雙富貴眼,銀子使足了,莫說是來探望妹妹,便是偷香竊玉也使得。”
黛玉微惱:“又渾說。”
李惟儉靠在隔扇上道:“至於被人瞧見……大不了我厚著臉皮求聖人即刻下旨,接了妹妹來家中就是。”
黛玉道:“再渾說我可不留你了。”
李惟儉趕忙道:“不過是頑笑話,隻是實在想念妹妹,就冒險了些。”
黛玉心下熨帖,抿著嘴不言語。思量著二人站著言語好似不妥,留在廳堂裡,說不得就被外頭人瞧見了剪影。因是指了指臥房:“咱們去裡頭說話。”
李惟儉應下,隨著黛玉一並入了臥房。
這臥房裡北側是一張架子床,南側則是暖閣,內中鋪著火炕。黛玉移步床前,正要搬過凳子,轉頭就見李惟儉大大方方坐在了繡床上。
黛玉瞪著眼睛滿是不解,李惟儉身形一歪,說道:“連著趕了二百裡路,入夜才進京師,好妹妹,容我歪一會。”
黛玉有些心疼,乾脆自己落座凳子上,道:“那你就歪著。何必這般趕?明兒也不是不能來,也不差這一夜光景。”
“歸心似箭啊。”
他這般說,黛玉就不接話了。眼見李惟儉用手撐著頭,料想不太舒服,黛玉指著內中的枕頭道:“累了就枕著,何必撐著。”
李惟儉笑著應下,扯了枕頭來,歪在床頭。
略略調整了姿勢,果然舒服了許多。李惟儉歪頭看著黛玉,這會子她一身朱砂中衣,瞧著分外嬌俏。
他還不曾開口,黛玉便說道:“前兒見過儉四哥大伯母了。”
“如何?”
黛玉歪頭笑道:“瞧著慈愛和善,又有些爽利,很好呢。”
李惟儉便道:“就是因著大伯母,我這才連夜來看妹妹。”
黛玉噗嗤一笑,說道:“渾說,要看也是去看二姐姐,為何來看我?”
李惟儉道:“我也不知,原還想著二姐姐的,可想著想著就隻想妹妹了。”
黛玉心下暖流湧動,雙手捋著一側垂下的發髻,歪著頭抿著嘴不言語。她又何嘗不知,儉四哥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可轉念想起下晌時二姐姐哭得死去活來的,黛玉又心下不忍,說道:“我倒是無妨,回頭兒你還是去瞧瞧二姐姐吧。”
見李惟儉頷首,黛玉猶豫著囁嚅道:“儉四哥……是如何想的?”
“二姐姐?”
黛玉頷首。
李惟儉抬頭望頭頂,歎息道:“二姐姐那性子你也知道,棉花也似的,一點主意都沒有。實話不妨說與妹妹,二姐姐這般性子若是所托非人,隻怕就——”頓了頓,續道:“或許我當日招惹二姐姐,本心多是出於憐惜吧。”
換做旁人隻怕還要辯駁幾句,但黛玉卻心下當即就信了——百裡奔波回返,又冒險來夜探自己,這般人物滿心都是自己,又何必扯謊?
因是她便思量著道:“二姐姐這性子的確太過綿軟,我私下聽紫鵑說,錯非司棋屢屢替二姐姐出頭,隻怕府中的婆子都要騎在二姐姐頭上呢。”
眼見李惟儉欲言又止,最後隻略略笑著頷首。黛玉心下猶疑,忽而想起當日李惟儉是如何收服自己身邊紫鵑的。她私下聽紫鵑說,其老子娘俱都被安置在了蒸汽機廠子裡。
又想起紫鵑曾納罕著說過一嘴,‘不想那司棋竟也是個忠義的’。
兩廂聯係在一起,一雙似泣非泣眸子忽而瞪大,訝然道:“莫非那司棋也是儉四哥收服的?”
李惟儉乾脆承認下來,說道:“就知瞞不過妹妹,此事說來話長,大抵是因緣際會。”
當下便將當日邢夫人下藥之事說將出來,直聽得黛玉心下惱恨不已,蹙眉道:“大太太怎地這般沒起子!”
至於與司棋如何,黛玉心下全然不在意。世家大戶子弟,到了年歲誰身邊沒幾個得用的丫鬟?於黛玉而言,那司棋不過是玩物罷了,又怎會與之計較?
李惟儉附和著聲討幾句,忽而道:“仰頭瞧著妹妹有些累,不若妹妹也躺上來?”
黛玉心下隻略略猶豫,便頷首應下。左右那賜婚旨意斬衰之後便會降下,且儉四哥又不是個不知禮的。
因是李惟儉緊忙起身,黛玉坐在床邊,褪下繡鞋縮身到了內裡。枕頭放平,黛玉先行躺了下去,一雙美目瞥了李惟儉一眼,心下怦然。
李惟儉也不曾褪去鞋子,歪著身子躺下,黛玉便將枕頭讓出一半來。二人並枕,呼吸聲清晰可聞。忽而一股幽香襲麵,李惟儉嗅了嗅,說道:“哪兒來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