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為李惟儉所用,說不得便為漢民拓土千裡。
因是李惟儉思量過後,便與茜雪道:“讓海平回信,就說三日後請此人登門。”
茜雪應下,黛玉也不過問公事,忙催著李惟儉去與傅秋芳道喜。
轉天榮國府迎男客,李惟儉自是登門道賀。不過是送了賀禮,說了些吉利話,隨即聽戲吃酒廝鬨了半日。
也是這日,蔣玉菡興衝衝打發轎子來迎襲人,到得紫檀堡裡,丫頭仆婦都稱襲人為奶奶。蔣玉菡極儘柔情曲意承順,夜裡看襲人腰間所係一條猩紅汗巾子,正是當初自己之物,今日物遇舊主,蔣玉菡又將寶玉贈他的鬆花綠的汗巾拿給襲人同看。於是二人俱都嬉笑不已。
那襲人眼見紫檀堡雖不比榮國府,卻丫鬟、仆婦俱全,蔣玉菡生得又不比寶玉差,當即心下稍稍熨帖。
又念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便生了與其好生過日子的心思。
怎料一夜過後,清早起來那蔣玉菡就變了臉色,冷眼瞥著襲人道:“寶玉是在羞辱我不成?”
襲人囁嚅道:“莫非寶二爺不曾與……老爺說過?”
“說個屁!我還道他陪你來是道惱,誰料竟是用過的!”
當下蔣玉菡再沒好臉色,拂袖而去之餘,心下新仇舊恨一並湧上心頭,直將那寶玉恨了個半死!
襲人惶惶不安,轉天便不見了蔣玉菡人影兒,非但如此,連打發到其身邊兒的丫鬟、仆婦都撤了去。又聽聞蔣玉菡自京師接了個清倌人來,襲人頓時大哭不已——數年算計,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如今萬般不由人,又被蔣玉菡嫌棄,隻怕往後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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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日寶玉聽聞葵官、艾官等儘數去了黛玉的綢緞鋪子,頓時展顏連連誇讚黛玉心善,有心這就去尋黛玉說話兒,唬得麝月連忙好說歹說將其勸下。又聽聞乃是三妹妹探春建言,便又要去尋探春說話兒。
麝月不好阻攔,便與寶玉拾掇了,二人方才要出門,小鵲便尋了過來。
“寶二爺,老爺、太太尋寶二爺過去問話呢。”
寶玉頓時蹙眉不已,暗忖必定是去那金台書院之事,因是敷衍道:“你回去罷,我已經知道了。”
小鵲擠眉弄眼笑道:“二爺此刻再臨時抱佛腳隻恐來不及了,老爺要試試你的功課呢。”
說完伸伸舌頭跑了。
寶玉心下一萬個不情願,也隻好往王夫人院兒行去。到得內中,此時賈政正與王夫人敘話。見寶玉躊躇著進來,便叫他坐下慢慢聽著。
待說過家事,眼見寶玉臊眉耷眼,賈政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叱道:“叫了你半日,這會子才木出垂頭喪氣蹭來,還不肅神靜心坐好了。
成日家書也不念,經也不學,隻和丫頭們嬉戲廝鬨!不肖的孽障,實不承望你功名雙收光耀門楣,叫你靠八股文章混口飯吃都難,迨及泯毀一世前程你才不笑了。”
寶玉被訓得隻敢低頭看足尖,一旁的王夫人便回護道:“明兒你就去金台書院,可不好再在家中廝混了。”
賈政頓時惱道:“提起上學兩個字,連我都要羞死了,想起往年的事就窩心!什麼茗煙助著主子鬨學堂,薛家孩子爭風吃醋,一鋪狼煙的都是些什麼,成何體統!
如今還在綺霰齋好好待著讀書,到書院倘或再遇見那些不長進的孩子,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巫婆跳大神,橫豎學壞。每日家派兩個丫頭過來監守陪侍,比在學堂作樣子蒙人強!”
寶玉趕忙唯唯諾諾應下。王夫人便道:“伱且去吧,我與你父親還有話說。”
待寶玉一去,那王夫人便蹙眉小意道:“老爺,寶玉如今也到了年歲,雖不懂事,卻也該說一門親事了。常言道成家立業,他如今雖不成器,說不得有了媳婦看顧著,從此就長進了呢?”
賈政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心下早已對寶玉失望至極。
王夫人又試探道:“昨兒瞧著老太太心緒好,我便試探著問了問,老太太隻說但憑咱們做主。”頓了頓,又道:“起先老太太原本有意促成黛玉、寶玉,奈何——”
說是奈何,實則王夫人慶幸不已。她本就恨極了賈敏,又哪裡會待見黛玉?黛玉嫁了李惟儉,王夫人聽聞此事連連口誦佛號,巴不得黛玉嫁的遠遠的,從此少禍害她寶貝兒子呢。
這木石之盟已作往事,王夫人這幾日又見過了薛姨媽。因著薛蟠入罪,薛家聲勢又有跌落。起先薛姨媽還有些瞧不上寶玉,如今卻覺得寶釵能嫁寶玉已是高攀。
加之王夫人的確欣賞寶釵,因是這會子便建言道:“當日那金玉良緣傳得有鼻子有眼,雖是頑笑之語,可若是玉成此事,也是一樁佳話。”
賈政蹙眉說道:“快彆提了!你擺弄個玉石哄騙老太太也就罷了,薛家有樣學樣也拿了個不知來路的金鎖來糊弄人。這也就罷了,家中才有事,那薛家母女便不迭搬出府去,這等首鼠兩端之輩,哪裡是好人家?”
一番訓斥,說的王夫人啞口無言。
賈政頓了頓,又道:“寶釵雖好,奈何家世不是良配。我賈家再如何也不能與罪囚之家聯姻。此事你也不用操之過急,我早已物色了一戶人家,模樣人品哪一樣不比寶釵強?”
王夫人忙問是誰家。
賈政便道:“常公有美偲弱女妙玉,模樣兒品格沒的說。想當年祖上帶兵建功立業,他祖父同咱們是生死相隨的同僚,老太太同他祖母亦是知交。
那一年老太太做個怪夢,夢見蜻蜓滿宅飛,醒來大病一場,請來個六安道士獻茶占夢,那道士也隻胡言亂語一番。多虧他祖母來了,闡明此夢所主何事,才讓老太太心裡塌實了。誰知他祖父母亡故了,咱們又搬來了京師,兩家這才多年未有往來。
既然她住在咱這裡,又和咱是世交,又是官宦人家的孩子,隻怕咱寶玉還配不上人家呢。”
王夫人想起妙玉的情形,頓時心下暗惱。那黛玉自命不凡已是惹人生厭,妙玉偏生尤有甚之,竟是個目下無塵的性子!這般品格,哪裡就是良配了?隻怕連給寶釵提鞋都不配!
王夫人這會子卻不敢多說,蓋因前番吳貴妃懿旨申斥,如今她可是戴罪之身,若違了賈政之意,隻怕便會被一紙休書送回王家。
她心下拿定心思,總要想個法子將那妙玉逐離,口中卻道:“我也覺得那孩子很好,可是人家未必依允。”
賈政便道:“寶玉在家時便時時造訪櫳翠庵,如今回返不過一些時日,也時而去尋,料想寶玉心中必存了心思。妙玉品性高潔,獨獨待見寶玉,可見此事不難。”
王夫人揪心不已,趕忙岔開話題道:“此事一言半句難述,罷了,以後再說罷!”
賈政一琢磨也是,便應了下來。王夫人旋即去看望賈母,賈政獨留屋裡小憩。待醒來眼見天色尚早,心下越想妙玉、寶玉越合適,便尋了繡鸞來,讓其給妙玉帶話試探一番。
繡鸞聞言頓時為難起來,囁嚅半晌道:“老爺有所不知,妙玉為人古裡古怪,性情孤僻,我若是去了,隻怕拙嘴笨舌的,話不投機,她倒惱了攆起人來,豈不尷尬?我曾見過四小姐到他那裡去過,一塊兒談禪下棋,何不叫四小姐過去同她聊聊?”
“還有此事?”賈政喜道:“你快去尋惜春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