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邊上雖然沒有潰堤的無妄之災,山洪卻無情地奪走了幾個村子近三分之一人口。半個月的雨水已經把土房子泡得鬆軟,山洪裹協著岩石與原木,從未經疏浚的山穀上衝刷下來時,山下的居民已經被閻王爺從生死簿上勾掉了。
地裡的糧食已經沒辦法食用了,沒膝深的積水將成熟的作物浸泡了將近一個月,作物的根早已腐爛,即便搶收起來,現在也沒辦法食用了。山水連前還有赤河的三個村民一看苗頭不對,就準備去鳳山和興化買糧。去興化的路被洪水攔住了,去不得,看著米行裡的天價大米,他們叫苦不迭,何麓村這幫人老早前就收到風聲了,早早地在家裡屯滿了大米,他們現在哪裡會擔心斷糧的問題?
何保正聽聞隔壁三個村遭了大災,死傷無數,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還能說什麼,當時不少人還對三郎帶著他們滿山刨穀道挖河溝有意見,懷疑三郎與鳳山的鄭家有勾結,騙村民們去買米糧,現在怎麼樣,四個村子都是在山腳下,另外三個村子差點被滅村,何麓一點事的都沒有。
何保正看著這雨每天也很擔心,他一有空就穿著蓑衣去山穀裡走遭,這場山洪沒有破壞一戶人家,可是黃渾汙濁的山洪從河道自山下奔騰而下的那壯觀場麵還是讓何保正心有餘悸,要是沒有修整這山穀,這水能老老實實地流到南溪裡?發起狂來何麓一樣得死不少人!
現在的米價已經翻了好幾倍了,米行放出風聲來,今年哪裡都必會欠收,哪怕等洪水退了,這米價也很難降到大旱時期的水平,百姓怨聲載道也沒有辦法,米行自己都調不到大米,這能不貴嗎。
好在三郎已經吩咐村民們提前做好準備,但凡誰家裡有個錢的,都換成了這口糧放在家裡。興化那邊有人來逃難了,據說興化裡滿滿的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那裡情況也很不樂觀。
何家洛在何麓生活了一輩子了,也做了一輩子的保正,以前都是聽村民們抱怨這日子這麼苦,怎麼生在這麼一個鬼地方,今天他發自內心有一種體會,原來生在這何麓,還是一種福氣呢。
服了,他們打心眼認同三郎是一個他們高不可攀,有呼風喚雨通天本事的大能人了。天要下雨山要大水米會漲價,這種事情都能提前算到的人,是他們能相提並論,能隨便質疑的嗎。這是山裡神仙,天上的星宿下凡來解救他們,帶他們過上好日子的啊。
屋子外的雨還是下個不停,家家戶戶都存著不少的米還有柴,一個屋子燒著灶火,整個屋子暖洋洋的,男人在床上打著鼾,女人趁閒收拾著家什,小孩則溫習著學堂裡教的知識,外麵狂風驟雨,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眼下中秋節了,整個興化,不,是整個大宋東南一片愁雲慘霧,據說這場大雨已經淹了半個大宋朝了,朝庭裡接連換了好幾位權柄滔天大臣,一些少壯派上台。民間有人傳言,這些人德不配位,所以給大宋招致了這麼嚴重的大澇水患。陛下直接下詔,如果德不配位,那也應該是他這個皇帝失職,沒有施行仁政,並不是他們這些大臣的過錯,一通言論讓百姓們看到了君臣之誼,誹謗和流言才最終緩了下來。
不要說吃香甜的月餅了,現在民間能吃上米已經算不錯了。洪水退了以後,地裡的作物再也沒有找到能吃的存在,朝庭陸續接到各地加急文書,根據各地受災情況,大宋朝這個國家機器終於被動員了起來,朝庭以官府的名義開始進行賑災。錢糧都是存放在東京,等救濟糧到了,不知道都是猴年馬月了,再說了糧食到了能不能發給百姓還是一個問題呢,貪汙克扣中飽私囊的事情還少嗎,指望著官府,還不如去外地要飯呢。
何麓村也有少部人開始缺糧了,畢竟沒有所有人都那麼對深信梁川的話。他們家的米缸見底了,現在才後悔莫及,不過好在隔壁的幾個人家多少都還有一點親戚關係,著急的時候借一點米先救救急還是說得過去的。旁邊三個村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中秋沒有半點節日的氣氛,本來也是一個重要的節日,比春節還熱鬨,因為到處都有花燈可以看。今年沒有一個人有心情過中秋了,除了大戶人家沒受什麼影響,中下貧民全部完蛋。官府更是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功夫與民同樂了。
中秋一過,梁川照例開門準備去巡視河道。甫一開門,門外的景象讓他大吃了一驚。隻見山水村的保正陳啟佑灰頭土臉的,就是一個叫花子的形象,身後跟著好幾個村民,那些村民比他還慘上三分,瘦骨嶙峋,蓬頭垢麵,手裡還拿著一個破碗。。
“陳保正咱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這清減不少啊,大清早冒著雨這是做什麼?”梁川其實也是多此一問,這還能乾嘛,瞎子都能看出來,裸地就是上門來乞討來了啊。
陳啟佑一張老臉羞臊得沒地方擱,這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出此下策,帶著村民村來做這種給祖宗丟分的事。但凡兩個村子有曆史以來,山水村村窮何麓總是比他們還窮!以前總是何麓的人追著他們向他們討飯,尋他們接濟,現在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自己帶著村民上門來要飯來了。
早上他起個大早先去找何保正,何保正表示愛莫能助,這何麓有救人的能耐的不是他這個保正,而是那個孝義三郎。無奈他隻能來找梁川,鄉親們一大群人臉上都不太高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