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姓師兄名叫伍高馳,柳蜀錦與他同宗不同師,他年長柳蜀錦一歲,並且早入門,所以柳蜀錦得喊他師兄。
事實上並非是柳蜀錦不夠小心,而是伍高馳一直在盯著他,要找他麻煩,他是剛好撞到了伍高馳的刀刃上罷了。
或許是出身貧寒的原因,柳蜀錦進了斬龍宗後,說話做事皆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什麼做錯什麼,久而久之養成了性格懦弱的缺點。他的師父這次送他出來曆練,正是想借助戰場的殘酷無情,改變他懦弱的性格,讓他變得勇敢、果斷、剛強一些。
戰場能不能改變柳蜀錦的懦弱暫且不知,但此時此刻他顯然是懦弱不堪的。被伍高馳把布袋使勁摔在臉上也不敢頂一句嘴,雙手無處安放地捏著褲線,勾著頭,一張消瘦的臉龐上儘是恐慌不安,嘴裡不停地小聲道歉:“師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今後再也不給宗門丟臉。”
聽見牛大娃為他說話,甚至急忙開口勸牛大娃:“這位師兄,是我偷拿東西在先,丟了宗門的臉麵,師兄訓斥的對。這事和你無關,你就不要管了。”
“靠!什麼人啊?”牛大娃聞言不禁一口悶氣堵在心口,心說這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擺手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們自己玩去吧,老子懶得鳥你們。狗日的,全是糕點甜品,膩歪死我了,不過確實老吃。要是我那倆弟弟還活著,老子拿麻袋裝給他們吃,誰敢嘰歪半句,老子就一巴掌抽爛他的嘴。不行,我得替二娃三娃多吃點。”
說完,他就抓起糕點往嘴裡塞,直塞得腮幫子高高鼓起來,這才暫時作罷。
柳蜀錦聽了牛大娃的話,抓著褲線的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頭,想到出門時自己對弟弟妹妹的保證,和他們聽見有糕點吃時的高興模樣,他的眼睛裡露出了掙紮反抗的神色。可是馬上就被他藏了起來,握成拳頭的手也鬆開了。
他覺得自己確實做錯了,不應該偷東西給宗門增添汙點。而且他知道自己決不能犯錯,眼下天災,家裡日子過得極其艱難,全指靠他的十兩月例度日。若他犯了錯被逐出宗門,沒了十兩月例,一家人就連口飽飯都吃不上了。
周劍來在一旁,伸手拍拍牛大娃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手裡端著一個酒壺,沒用酒杯,直接對壺嘴而飲。
可能是怕有人喝醉了耍酒瘋鬨事,宴會用的是非常清淡的果酒,周劍來這幾日在鬆柏小院喝魏子的辛辣桃花釀喝慣了口,此時喝這清淡的果酒,喝得沒有一點滋味。不過是抱著聊勝於無的想法,端一壺酒在手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罷了。
“敢問這位兄台高姓大名,師出何門?!”伍高馳見牛大娃轉身要走,竟突然前邁兩步半個身子擋住牛大娃的去路。而且他聲音極大,近乎於吼,一下引來周圍數十人的目光。
牛大娃咽下嘴裡的糕點,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爽道:“小點聲,聽得見。鄙人牛廣茂,無門無派。”
“嗬嗬”伍高馳一聲冷笑,鄙夷的眼神上下掃量牛大娃,譏笑道:“無門無派,難怪行事這般粗俗無禮。宴會七時開始,你們不守時間,遲遲不到,讓我們枯坐冷地等了一刻鐘,來了後竟是如此心安理得,連一句道歉的話也不說。牛兄弟這般作為,不免讓人覺得缺乏教養。”
“就是,這三人端的無禮。”
“讓我們近千人枯等一刻鐘,是應該給一句道歉的話。”
“無門無派的散人,不懂規矩禮法也很正常。”
“哎,這些無門無派的散人,若是上了戰場還不遵守紀律,不服從調度,恐怕會害人不淺啊。”
周圍的人紛紛交頭接耳,對牛大娃和周劍來各種議論指點。
牛大娃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糕點沫子,盯著伍高馳義憤填膺的麵龐看了片刻,然後轉頭看向周劍來問道:“他是不是存心想挑事?”
“應該是的。”周劍來笑著點點頭,“不然他不會叫這麼大聲。”
“那我該不該理他?”牛大娃又問。
“他不過是想人前顯聖,借你出風頭罷了,你越是搭理他,他越來勁。沒意思。”周劍來搖頭說道。
伍高馳被周劍來一語道破心思,既尷尬又憤怒,一時間麵紅耳赤,瞪眼看著周劍來。
周圍的人倒是被周劍來的話逗笑了,其實很多人都猜到了伍高馳的小心思,隻不過是看破不點破罷了,因為說出來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們沒想到周劍來竟說得如此直白,直白得讓他們都為伍高馳感到尷尬難堪。
“那便算了。”牛大娃搖搖頭,側著身子,想從伍高馳身旁繞過去。
卻不料伍高馳胳膊一伸,硬把牛大娃攔住,梗著脖子說道:“道歉!正如你剛才說的,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你們讓大家枯等一刻鐘,耽誤大家時間,必須為你們的錯誤道歉。今兒這事,我伍高馳管定了。”
“你可真是屬狗皮膏藥的,粘上就揭不下來了是吧?”牛大娃看著伍高馳鬱悶苦笑,“道歉,我道歉還不行嗎?”
說完朝周圍的人拱手致禮,朗聲道:“諸位,
十分抱歉,我們今天來晚了,耽誤大家寶貴時間,實是不該。經過這位老兄的耐心教導,我和我的兩位兄弟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在此我們向大家致以最真誠的道歉。今後若有機會,我牛廣茂請大家夥喝酒。望諸位仁兄大人大量,寬宥我們兄弟三人犯的錯,我們保證今後再也不敢了。”
周劍來頗為詫異,他還以為牛大娃會生氣暴走呢,未曾想牛大娃非但忍住了他的暴脾氣,還真的道歉了,並且誠意十足。
“無妨。無妨。”
“今後守時便是。”
“牛兄弟看來是個爽快之人,有時間一起喝酒。”
周圍的人也全非苛責之人,聽見牛大娃誠意十足的道歉,當即拱手回禮,表示沒關係。反倒因為他的爽快,招來不少人的好感。
“可以了嗎?”牛大娃笑著朝伍高馳攤手問道。
“哼!”伍高馳沉著臉冷哼一聲,收回攔在牛大娃麵前的手臂。
牛大娃也不與他計較,身子一側便繞了過去,招呼周劍來往前走去。
“哼!像這種無門無派,又沒有爹娘管教的粗鄙之徒,我們這些名門正宗的弟子必須站出來對他們管教約束,不能放任他們敗壞我們修者的名聲。”伍高馳微揚下巴,朝周圍的人說道。
往前沒走兩步的牛大娃,猛然轉身退了回來,粗獷的嗓門在伍高馳耳邊炸響:“你說誰沒有爹娘管教?!再說一遍我聽聽?!”
“說”伍高馳聽見牛大娃的喝聲,心裡不禁一樂。他心裡正在罵牛大娃長得雄壯,沒想到竟然是個慫包,讓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能讓他人前逞威風,實在是遺憾窩火。沒想到牛大娃竟然去而複返,並且還是帶著怒火而來,正中他的下懷。於是他猛然轉身,想大聲告訴牛大娃說的就是你,進一步激起牛大娃的怒火,可是他這一猛然轉身反而把自己嚇了一跳,差點沒把他到嘴邊的話嚇得咽回去。
牛大娃人高馬大,比伍高馳高出一個個頭,一雙牛眼怒目圓睜,怒火噴湧,居高臨下地瞪著伍高馳,氣勢逼人,要吃人一樣,伍高馳著實他被嚇了一跳。
伍高馳被牛大娃逼人的氣勢迫得呼吸一窒,到嘴邊的話差點咽回去,待反應過來後不禁惱羞成怒,更大聲地嗬斥道:“說的就是你,沒有師門,沒有爹娘教養的粗鄙之人,整日惹是生非,敗壞我們修者的名聲。”
牛大娃的拳頭當即揚起,二話不說直接轟向伍高馳的麵門,可是卻被周劍來出手抓住手腕,攔了下來。
“周大哥,你放手,我今兒非弄死他不可。”牛大娃叫嚷道。
“哈哈,好大的口氣,也不怕話說大了閃了腰。”伍高馳嗤鼻冷笑,周劍來對牛大娃的阻攔讓他誤以為周劍來看出他不好惹,所以不敢讓牛大娃招惹他,於是他口氣變得更加囂張,喝道:“長得高大有個屁用,像你這樣的,我一隻手能打十個。”
周劍來盯著伍高馳,神情凝重道:“打人不打臉,辱人不及爹娘,你太過了。既然你得理不饒人,那就上台決鬥吧,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愣,以為是自己耳朵聽錯了,亦或是周劍來說錯了。決鬥分高下他們可以理解,這是修者解決矛盾糾紛的一個常用辦法。可是決生死就太狠了,幾句口角之爭就要決生死,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