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帶著餘暉埋進了西邊的黃沙地裡。
清風徐徐,帶來陣陣清涼。
黃沙古道上被炎炎烈日蒸烤了一整天的燥熱空氣,溫度快速降了下來。
西北的天氣就是這麼怪,白天氣溫長得快,夜晚降得也快。
讓人感覺像是在過兩個季節。
夜幕星河,璀璨無垠,給蒼涼的黃沙古道披上了靜謐之美。
蘇正一十八人坐在一處避風的沙灣裡,就著涼水啃著乾得掉渣的麵餅。
一口口涼水下肚,慢慢平複下他們劇烈的心跳和緊繃的神經。
就在天黑之前,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場艱難的戰鬥。
蘇正的胸口被剖開一道七寸多長的血口,如果傷口再往下偏移兩寸,他的腸子恐怕就要順著血口淌出來了。
蔣懷龍的肋骨斷了五根,左肩上還挨了一刀。
還好李巧燕幫他格擋了一下敵人的刀刃,否則他的左臂恐怕要被齊肩斬斷。
魏亮被敵人一槍貫穿胸膛,生生被挑到了空中,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大家都以為他活不成了,結果這廝硬是含著一口氣,去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蘇寧、邱亮、董子龍——
一十八人就沒有一個皮肉完好的,幾乎全部身負重傷。
戰馬亦有戰損。
董子龍雙臂抱膝坐在地上,臉埋在雙膝之間,偷偷掉著眼淚。
他的戰馬被敵人一刀割喉,戰死了。
身上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都沒讓他掉一滴眼淚,但戰馬的死去卻讓他傷心得哭成了淚人。
除了他還有另外六個人的戰馬也戰死了,無一例外,全都在偷偷抹眼淚。
這一路上他們和自己的戰馬同吃同睡形影不離,一起在天空下自由馳騁,一起在戰場上並肩戰鬥生死相依。
胯下的戰馬已然成為他們最親密的夥伴和戰友,所以戰馬戰死讓他們如痛失一位親人摯友般心痛悲傷。
氣氛沉悶而哀傷。
士氣空前低落。
這是他們離開帝都至今,經曆的最慘烈的一戰,在死亡邊緣苦苦掙紮的痛苦折磨,對他們的精神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有幾人的信念甚至已經開始動搖,忽然間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遭這份罪的意義何在。
他們明明有享用不儘的榮華富貴,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才是。
可他們卻在啃乞丐都嫌硌牙的乾餅,喝著瑟得舌頭發麻的涼水,過著刀口舔血的苦逼生活。
意義何在呀?
踏踏踏——
張小卒騎著驚雷烈焰馬自西邊夜幕裡奔來,在一十八人麵前勒馬停下,把一張對折的扔到蘇正麵前,說道:“這是你們接下來五天的行徑路線,以及路上將要麵對的敵人信息。我還是那句話,怕死或是堅持不下去,隨時可以退出。”
說完就縱馬離去。
他很忙,需要去前麵打探消息,給蘇正一十八人製定行徑路線,並給他們尋找合適的土匪強盜當陪練。
眼下沒有戰場給蘇正一十八人曆練提升,張小卒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找這些惡貫滿盈,刀口舔血,狠辣殘忍的土匪強盜給他們練刀。
張小卒不會在旁邊給他們掠陣,所以每一場戰鬥都凶險、艱難、殘酷,一不小心就可能喪命於敵人的屠刀下。
生死一線的戰鬥最是能激發人的極限戰力,這是張小卒切身經曆的體驗,他正在把這種極端的提升方式施加在蘇正一十八人身上。
極端的方式會產生極端的效果,或不斷地突破極限變強,或精神崩潰喪失戰鬥意誌,而眼下蘇正一十八人就麵臨著這樣的考驗。
蘇正從地上撿起紙,展開掃了一眼後不禁搖頭苦笑。
明天、後天和大後天,每天需要向西行徑八十裡,隻大後天有一場戰鬥要打。
對方大概有三十人,沒有特彆厲害的高手坐鎮,所以戰鬥應該比較輕鬆。
但是第四天和第五天,每天都有兩場惡戰,且隻看一眼對方的人數和坐鎮的高手,就讓蘇正感到頭皮發麻,心裡麵抑不住生出不想繼續,想要放棄的念頭。
“睡吧。”
“等明天太陽升起後,我們再想想該往哪走吧。”
蘇正把紙疊起來揣進懷裡,然後揣著袖子往地上一躺,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
其他十七人也都就地躺下來睡了。
他們實在太疲倦了,以致於身上的傷都抵擋不了他們的困意。
這是他們離開帝都到現在最放縱的一晚,沒有留人值夜,沒有想著明天得早起,沒有一點緊迫感,就那麼躺在黃沙地上身心放鬆地睡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他們才陸續睡眼惺忪地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