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場的北麵是一座能坐下兩千人的觀戰台。
蘇翰林坐在最前麵一排正中的上首位置,文武群臣按照品級分坐他的兩旁和身後。
“這是有什麼仇什麼怨?至不至於啊?”蘇翰林瞠目結舌地望著教場。
他滿心期待地等著看蘇正和蘇寧展現他們的修煉成果,哪曾想蘇正一十八人竟然被博朗城的虎騎兵堵在教場上連賽道都上不了,讓他的滿心期待頓時變成了滿心憋屈。
“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嗚呼哀哉!”都承弼坐在蘇翰林的左手邊,搖頭晃腦地哀歎道。
蘇翰林憤懣地瞥了都承弼一眼,覺得這老小子是在幸災樂禍。
但都承弼根本不怕蘇翰林的目光掃視。
自從那日被蘇翰林感化,重新踏上正途後,他隻感覺身心從未有過的輕鬆,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晚上都不起夜了,白頭發還少了很多,滿朝文武大臣無不羨慕他越活越年輕了。
他現在壓根不再想爭權奪利,心裡隻有一個目標:輔佐蘇翰林成為千古一帝,然後他做千古第一相,名垂青史。
他心中豁達坦蕩、忠心不二、正氣浩然,自是不再懼怕蘇翰林的淫威。
“張小卒,給朕滾過來!”蘇翰林黑著臉朝張小卒喝道。
他不能命令博朗城的虎騎兵把路讓開,因為那會影響比賽的公平公正,所以他隻能問問張小卒這個教習,眼下是什麼情況。
張小卒聞聲回頭往看台上看去,見蘇翰林黑著一張臉,心知過去肯定會挨一頓臭罵,當即提醒蘇翰林:“陛下,請文明觀賽。”
“——”蘇翰林眉毛一豎,差點被張小卒氣得從看台上跳下來。
他臉色愈加陰沉地問道:“張小卒,你的書抄完了嗎?”
“——”張小卒神情一苦,連忙翻身下馬,一溜煙地跑上看台,到蘇翰林麵前,恭恭敬敬地行禮問道:“請問陛下有何吩咐?”
“哼!”蘇翰林沒好氣地哼了聲,問道:“告訴朕,這是什麼情況?”
“大戰一觸即發,陛下隻管瞧好便是。”
蘇翰林聞言一怔,望向蘇正一十八人。
他心裡從未想過蘇正一十八人匆匆訓練三個多月,就有和博朗城虎騎兵掰手腕的能力,所以當博朗城虎騎兵擺出堵門的陣仗時,他和所有觀賽者的反應一樣,也覺得蘇正一十八人沒戲唱了。
以致於他隻顧著自己鬱悶,以及為蘇正一十八人感到憋屈、憤怒和難過去了,從而忽略了蘇正一十八人的神情反應。
但此刻經張小卒提醒,他才發現一十八人個個神情自若,並沒有被堵在教場上的尷尬和慌張。
“打得過嗎?”蘇翰林眼睛裡頓時有了神采。
“當然。”張小卒對蘇正一十八人信心十足。
“嗬,你倒是有信心。”蘇翰林撇了下嘴角,覺得張小卒過於盲目樂觀,可是他心裡卻不由地期待了起來。
望著蘇正一十八人看了一會,蘇翰林收回目光轉向張小卒,抬手布下一道聲音隔絕禁製,出聲問道:“沈家那兩個人還在城裡沒走,你打算怎麼辦?用不用朕幫你把他們打發了?”
“要是好打發,陛下應該早就把他們打發了吧?”張小卒問道。
蘇翰林不可否認地點了下頭,道:“朕與葉滄安、蒼一海的戰爭即將開打,同時還要提防著問天宗,此時不宜再得罪一個沈家。不過你可以把他們兩個引出帝國境地,然後朕派人把他們宰了。”
“多謝陛下關心,但不需要,憑他們兩個還奈何不了我。”張小卒謝絕道。
蘇翰林點點頭,沉默片刻後問道:“等鐵騎對抗賽結束,去北疆看望一下你爺爺吧,他……年紀大了。”
“嗯”
“與蒼一海一戰,朕會派你爺爺出戰,這一戰可能有去無回。”蘇翰林說道。
張屠夫的道被人奪了,修為已廢,而他有辦法讓張屠夫恢複巔峰,但僅僅是曇花一現,盛開過後就會徹底凋零。
作為張屠夫的生死兄弟,他不願意看到張屠夫帶著落寞、遺憾和孤寂死去。
他是睥睨天下的屠夫惡霸,他應該提著他的屠刀凶神惡煞地死去。
張小卒聞言眉頭一下擰了起來。
蘇翰林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張小卒忽然開口問道:“爺爺他會去嗎?”
“他會!”蘇翰林語氣堅定地答道,好像在說:“我會!”
他的堅定不是他覺得張屠夫不會違抗他的命令,而是相信張屠夫會心甘情願地應下這一戰。
因為這是他、張屠夫、司空芮、上官弼等一群老兄弟們的使命和信仰,他們所有人都願意並樂意為這個國家和百姓奉獻生命,哪怕許多人不理解他們,甚至覺得他們是在無病呻吟,沒事找事。
張小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我想他也會去。”
明知一戰必死,也願一去不回。
隻是為了一些不相乾的人,為了這些人能多吃一口飯,多吃一口肉,多一點幸福的生活。
說實話,張小卒有點理解不了這種精神和信仰,但這並不妨礙他尊重敬重他們。
“我也會去。”張小卒扔下四個字,然後縱身跳下看台。
蘇翰林望著張小卒遠去的背影,喃喃笑道:“願我等之一腔熱血可以換回一片真正的光明,哪怕這片光明存在的時間不會太長,那也值得。”
十時。
速度快的隊伍已經跑出六七十裡路了,而蘇正一十八人仍然在教場上原地未動。
博朗城的虎騎兵有點熬不住了,因為繼續呆下去有可能讓他們陪著一起被淘汰。
“一群無膽鼠輩,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危裕衝蘇正一十八人冷冷地嘲笑一聲,然後扯了下馬韁調轉馬頭,喝道:“我們走!”
然而似乎是被危裕的嘲笑激怒,蘇正忽然翻身上馬,喝道:“上馬!”
蔣懷龍一十七人齊聲應諾,動作乾淨利落地翻身上馬。
“喲,生氣了嗎?”
危裕眉梢一挑,又把馬頭調轉了回來,笑道:“兄弟們,時間尚早,陪他們玩兩個回合再走不遲!”
“隊長,是要讓他們成為史上第一支沒上賽道就被淘汰的隊伍嗎?”有人戲謔問道。
“哈哈,正是此意。”危裕大笑道。
大部分觀眾的目光都從各條賽道的激烈角逐中收了回來,然後投向大戰一觸即發的虎騎兵和蘇正一十八人。
“檢查裝備!”蘇正喝道。
“完畢!”
“完畢!”
……
蔣懷龍一十七人依次回應。
他們的裝備很簡單。
每人一柄戰刀,一張勁弓和三十支箭矢。
蘇正在馬背上俯下上身,目光驟然間變得鋒芒銳利,低沉著嗓音喝道:“兄弟們,要上了!”
隨著蘇正一聲令下,一十七人皆在馬背上低俯下來。
霎時間,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給人的感覺好似十八隻待宰的羔羊,突然間撕開偽裝的皮囊,露出了惡狼的猙獰麵目。
“殺!”
蘇正一聲炸雷般的怒喝,一十八騎卷著漫天殺氣,如離弦之箭般朝九號道道口衝殺過去。
確切點說是朝危裕二十人殺去。
“好家夥!”
看台上,蘇翰林一下坐直了身體,蘇正一十八人瞬間爆發出的氣勢讓他大吃一驚。
“不可大意!”
虎騎兵教習關山虎在場外急聲提醒,顯然蘇正一十八人的氣勢也嚇了他一跳。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蘇正一十八人身上的凶惡殺氣,甚至聞到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這是剛剛沾過血的煞氣。
“殺!”
危裕的反應雖然慢了一拍,但馬上就一聲令下衝了出去。
迎麵湧來的洶湧氣勢,以及教習關山虎的提醒,讓他們不敢再小瞧蘇正一十八人。
但他們也是在戰場上磨礪過的騎兵,這樣的氣勢和殺氣唬得了彆人,可唬不住他們。
轟隆隆的馬蹄聲把教場的地麵震得微微顫抖。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緊張注視下,蘇正一十八人和虎騎兵二十人終於碰撞在一起。
當!
蘇正和危裕正麵剛了一刀,像是試探,又像是狹路相逢不可避讓的碰撞。
蘇正三重天境對上危裕的五重天境,修為差了兩個等階,可以說是絕對壓製,但這一刀卻對得旗鼓相當。
他的力量大到危裕滿眼都是震驚。
叮叮當當——
兩對人馬一觸即分,看不出高下,向前衝出百步,然後調轉馬頭再次衝鋒。
觀眾們盯著調轉馬頭的蘇正一十八人,再次露出驚訝和不解之色。
他們以為蘇正一十八人衝破虎騎兵的封鎖,就會向九號道絕塵而去,萬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殺回頭,似乎今天非要和虎騎兵拚個高下出來不可。
危裕突然舉起左手,做了一個手勢,隨著他手勢打出,陣型瞬間開始變幻。
二十騎分成兩隊,擺出一個雙龍陣,張開口袋要把蘇正一十八人吞下然後絞殺。
“尖刀!”
蘇正大喝一聲,一十八人頓時以他為尖,朝兩翼展開,如一柄前插的尖刀。
“找死!”
危裕看到蘇正擺出的尖刀陣,眼睛裡露出不屑和譏笑的光芒。
尖刀破雙龍,要麼勢如破竹地破陣,要麼被雙龍纏住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