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汽車廠保衛科辦公室裡。
劉長義聽完易鎮山將易家莊的情況講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不為彆的,就因為易家莊的情況太複雜了。
一般來說,在一個村莊裡,隻有一個聲音,就算是還有第二個聲音,那聲音也不會太大了。
但是在易家莊,村長易山跟副村長易中地的勢力竟然差不多大小。
在鄉村裡麵,勢力的大小主要通過幾個方麵來權衡。
第一是村委會,誰在村委會裡支持者更多,誰在競爭中就必然占據優勢。在易家莊裡,村長易山的人占據了治安主任,婦女主任等三個位置,而副村長易中地的人則占據了扶貧主任等四個位置,雖然比易山多了一個位置,但是因為職位都不是重要職位,所以算是打平。
第二是對村子裡重要資源的掌控,易山掌控了易家莊三個生產隊,易中地掌控了四個生產隊,但是易山還掌握了易海民的民兵隊,所以兩者的勢力再次打平。
在一個村子裡,有兩個當家人,那麼肯定會造成混亂。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如果易家莊是村長易山當家做主,那麼劉長義完全可以找到易山,跟他做一筆交易,將許大茂救出來。
現在的話,劉長義隻能帶著易鎮山前往易家莊摸摸底。
易鎮山離開易家莊多年,這次回去雖然算不上是衣錦還鄉,但是也需要看望一些老朋友,特彆是這些老朋友中,還有崔海民這個民兵隊
長。
所以劉長義特批給他五塊錢的活動經費,可以到供銷社購買一些禮物。
看著那五塊錢,易鎮山連忙擺手,表示拒絕。
“科長,執行咱們保衛科的任務,是我應儘的義務,我怎麼能要您錢呢”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劉長義將錢塞進易鎮山的手裡,板著臉說道:“你剛才也說了,這次是替科裡麵執行任務,我怎麼能讓你花自己的錢,要是傳揚出去,那不是打咱們蘭花汽車廠保衛科的臉嗎,就算是廠長知道了,也該訓斥我了。”
易鎮山清楚蘭花汽車廠一向秉持不會讓工人吃虧的工作理念,所以也就接下了下來。
他帶著五塊錢了來到供銷社裡麵,買了兩斤紅糖和幾斤瓜子,這兩樣東西,是最實惠的,最適合看望親戚。
劉長義這次要跟著去,考慮到還沒有搞清楚裡麵的情況,所以脫掉了保衛科長的衣服,換上了一套工人製服,使用的身份是易鎮山的工友。
兩人各自騎著了一輛自行車朝著易家莊駛去。
此時的易家莊的社員們正在易海民的帶領下,在村後的小河邊挖掘河渠。
口號聲四起,社員們熱情高漲,現場氣氛極為熱烈。
易鎮山朝著正在指揮社員們的易海民喊了一聲:“海明哥!”
易海民本來並沒有聽到,被身旁拎著鋤頭的社員提醒之後,才算是醒悟過來。
….
他扭過頭看向易鎮山,第一時間竟然沒有
認出來。
因為易鎮山當年離開易家莊,才十幾歲,那個時候因為易家莊的條件比較差,易鎮山個子矮小,並且還很瘦,而現在的個頭足有一米七,皮膚白皙,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城裡人才能夠穿的工裝,難怪他認不出來。
認出易鎮山之後,易海民扔到手裡的鐵鍁,狂奔過來,一把抱住易鎮山。
“鎮山,真是你啊,可把我想死了,前陣子我結婚本來打算去城裡麵請你的,可是那時候形勢比較緊張,路條辦不下來,所以也就作罷了。”
易鎮山這會也是熱淚盈眶。
他跟易海民是堂兄弟,兩人從小一塊長大,算得上是發小了。
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易海民曾經救過他的命。
那時易鎮山七八歲的樣子,有一次大人下地乾活,家裡隻剩下易鎮山一個人,俗話說七歲八歲人人嫌,易鎮山在家裡玩了半晌泥巴之後,突然想起了山上的紅果子。
在易家莊的後麵,有一座小山,山很小就跟小土坡差不多,上麵長滿了樹木,路邊經常會生長一種鮮紅的果子。
村子裡的大人都說那種果子是蛇爬過後才長出來的,警告孩子們不要吃,但是孩子都有叛逆心理,你不讓我乾什麼,我偏偏要乾什麼。
另外那種果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算是這年月孩子們難得的美食了,所以易鎮山就趁著大人不注意,悄悄的溜到了山上。
他的眼中隻有那一枚枚鮮紅的
果子,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頭野狼正在躲在大樹後麵,碧綠的雙眼緊盯著他,忍不住張開大嘴巴,露出陰森尖銳的牙齒。
等到易鎮山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頭野狼已經到了跟前,他似乎能夠聞到野狼嘴巴裡散發出來的腥臭氣息。
易鎮山當時就嚇得雙腿發軟,連逃跑都忘記了,當然,就算是有這個念頭,此時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哪能跑得過一頭凶猛的野狼。
就在易鎮山感覺到小命不保時候,遠處傳來一道響亮的槍聲。
這槍聲是易鎮山這輩子聽到過的最美好的聲音,那頭野狼朝遠處看了一眼,凶狠的雙眼中閃過一道懼色,然後夾緊尾巴,乖乖的溜走了。
易鎮山這才活了下來。
他扭過頭看到一道瘦小而偉岸的身影走了過來,那人正是易海民。
易海民也就比易鎮山大兩歲,這年月農村的孩子因為缺乏營養,所以身高都不高,他當時還沒有獵槍高,卻能將獵槍夾在樹杈上,開出救命的一槍。
更為難得的是,易海民因為害怕易鎮山被大人責備,並沒有因為要炫耀自己的功勞,將這件事告訴易鎮山的父母,乃至村子裡的人。
從那件事之後,易鎮山就把易海民當成一輩子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