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記性不太好。
有時候,回憶會不請自來,而在情況最糟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有時,在短暫的麻木後,他會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叫羅齊姆·普萊姆基。
從沐浴著這個世界的陽光出生開始,他就是羅齊姆·普萊姆基了。
他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應該是很長時間之前了吧,比相當一部分凡人的生命還要長……
每當想起這個時候,他就想起了火。
他喜歡火,他喜歡它們在焚燒物體時發出的吱嘎碎裂的聲音。
他還能聞到肩上那些皮革的氣味,雖然現在肩膀上也披著獸皮,不過它們聞起來有如灰燼。
相比記憶中的自己,他的肩膀也大有改觀——它們是原來的兩倍大。
如果他現在回到自己的家,那看起來就是一頭怪物。
要是能再見到自己那兩個兄弟,大概都能把他倆的魂兒嚇出來。
他倆是誰?
誰是兄弟?
他也不確定了,可能他們已經死了吧,也能他們隻是一場迷夢。
他有時會夢到火——夢到它們熠熠發光的樣子。
所以這一切可能都是夢吧!
他低頭看著手頭的工作,對此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很擅長乾這個。
當乾活的時候,他既不做夢了,也不會忘事兒了,更不會思念酒精的味道,隻是知道“乾活”。
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這都很有幫助。
他把這個由沉重金屬鑄成的鍋子上下拋動。
它很重,就像一大塊岩石,就算在自己那巨大的手掌中它也看起來很重。
他記不得它的原料了,叫什麼來著?
他以前能說出來的,但是現在記不得了。
不是鐵,不是石頭,也不是彆的什麼。
他就叫它“鍋子”,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這就是他的活兒計。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鍋子放進巨大的爐灶裡,把火力度扭到最高。
然後他開始給鍋子的表麵塗上油脂,要上厚厚的一層,讓它在使用的時候更加得心應手。
他要花很長時間來乾這個,有一次甚至用了兩天時間才做到儘善儘美。
他喜歡在火光的映襯下端詳光滑的鍋子,它就像皮膚一樣光滑柔和,不是像自己的皮膚,是像女孩兒們的皮膚。
就像他印象中那些女孩兒的的皮膚——
那是什麼樣的呢?
管他呢。
接著他拿起調料盒,開始工作。
這也要花費好多時間,有時候甚至好幾天,但他真的對此毫無察覺,因為要全神貫注,而且這地方也看不到太陽或是月亮——隻有火和熱,人們的來來走走。
他們從不正眼看自己,除非他們要給他一份處理好的食材,或是拿走已經做好的那一份。
他也不經常看他們,因為他在工作中很快樂。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可以暫時擺脫對酒精的渴求。
各種來自不同地區的調料在他的盒子裡混合,這是他的一種獨門記憶,他稱之為嘎哩,這聽起來像是綠皮玩意。
好吧,其實他覺得綠皮玩意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那些屁精做起事來比這些蠢到極點的仆從靠譜。
他極力的彎下腰,眼睛都快貼在上麵了,然後將精確到毫克的調料倒入攪拌盒裡。
嗯,這味道聞起來真舒服。
它提醒著自己現在正在乾活,而他也從來不在乾活的時候去回想家和爐火。
如果這個步驟出錯了,就要重新開始,但由於長時間的漂泊,很多材料都所剩無幾。
所以他一點兒差錯都不能有,就算隻有一點,哪怕是最微小的一點,香料的味道都會削弱。
有一次他失敗後,把廚房裡的所有人,包括機仆都暴揍了一頓。
但他的思緒又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