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和伊秋水進去看了孫招娣母親一眼。
人已經陷入昏迷，無論誰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此刻，是出氣比進氣的多，稍不小心，有可能人就沒了。
壽衣已經穿好，躺在床上，就等著最後一刻到來。
孫招娣和孫招財幾個兄弟們姐妹連同他們的孩子圍著床抹眼淚，尤其是孫招娣更是哭暈了好幾次。
這麼多年來，為了擺脫孫大山和這個家，她愣是狠下心來好幾年沒有回來，直到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這才發覺之前自己所堅持的一切竟然是那麼可笑，所有的不滿、怨恨、埋怨在親情麵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上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肯定不會那麼做，一定要多抽出時間陪陪親人。
楊軍和孫大山兩人來到家門口一個斜坡那兒。
聽著身後家裡傳來的哭泣聲，兩人感覺非常的壓抑。
兩人蹲在那兒誰都不說話，不停地抽著煙。
“老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要是人早點送到城裡，說不定還有機會呢。”楊軍打破沉默。
剛才他帶來的兩位專家檢查了一下，紛紛搖頭，告訴他現在一切都玩了。
孫大山聞言，眼圈一紅，眸子浮現一層晶瑩的東西，大口大口的抽著旱煙。
“老弟，我又何嘗不想早點檢查出來……可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
楊軍聞言，歎息一聲。
他還能說什麼呢？
要是條件允許的話，誰不想讓自己的親人好好活著呢。
農村的人根本就沒有體檢的習慣，等發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已經晚了，甭說是這個年代了，就是後世的農村也沒有體檢的習慣，一是這方麵的意識差，另外一個就是囊中羞澀。
人，活不起啊。
生病了，能挺著就挺著。
沒大病，根本不敢去醫院啊，那是真看不起病啊。
哎，老哥，我……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這種情況，一切安慰都是多餘的，楊軍都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了。
孫大山擺擺手道：“老弟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這些年，你可沒少照顧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你已經做的夠多的了，剩下的就隻能看天意了。”
孫大山是從心裡感謝楊軍的，要是沒有楊軍的話，他們一家早就餓死了，即使不餓死，也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
幾個孩子更不可能在城裡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尤其是孫招娣和孫招財，那楊軍簡直把他們當成自己孩子一樣，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不僅幫他們找工作，還幫他們成家立業，又是送房子，又是送車的，親生父母都做不到這樣。
“老哥，說到這我就很慚愧，招娣……”
孫大山連忙擺手道：“老弟，這不管你的事，招娣不願意結婚，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孩子大了，有主意了，連我這個當爹的話都不聽了。”
“隨她去吧。”
說完，孫大山垂頭不語。
彆看他說得聽豁達的，但是孫招娣的婚事成了他的心結了，哪有這麼大女孩子不結婚的？
這要是擱以前，他二話不說，直接拿棍子就打，可現在不行了，孫招娣認楊軍為乾爹，在他的意識裡，孫招娣就是楊軍的孩子了，要是再像以前那樣打罵，就有些不妥了。
“哎……”
楊軍歎了一口氣。
他還能說什麼？
他又不是沒找孫招娣談過，可這丫頭就是不願意結婚，他能有什麼辦法。
不一會兒，就聽見身後傳來驚叫聲。
“不好。”
兩人回頭望了一眼，然後轉身飛快的向院子裡跑去。
來到堂屋，隻見孫招娣的母親直愣愣的坐在床上，兩眼無神的打量著周圍的人。
孫大山和楊軍對視一眼，兩人心裡同時有一個不好的想法。
“都安靜，聽聽你娘要說什麼？”
孫大山吼了一聲，然後直接來到了床前。
這是回光返照，必須抓緊時間交代後事。
果然，孫大山吼完以後，所有的人立馬不說話了，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孩他娘，孩子都在呢，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
孫大山摟著自己的婆娘，聲音帶著幾分殷切的希望。
目光柔和，一雙虎目中浮現一層晶瑩的淚光。
這個強硬了一輩子的漢子終於低下了倔強的頭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態度跟自己的婆娘說話。
孫大山的老婆目光柔和，四下裡瞧瞧，看看這個孩子，看看那個孩子，最後目光定格在孫大山的臉上。
“當家的，我要走了。”
“不要胡說，我不許你走。”
瞬間，孫大山的淚水奪眶而出。
周圍的人聞言，全都暗暗垂淚。
他老婆笑了笑，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下輩子再也不要嫁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