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心裡的震驚根本無法形容。明明他方才已經仔細察看過了,那根梁上根本沒有任何人.......可眼前的小娘子又是實實在在的,一雙杏眸黑得純粹又無辜,似乎隻是坐在自己家的牆頭上,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隔壁的鄰居。
但此女作何姿態其實並不重要。無論她方才是否聽見了自己跟趙輔的密謀,都必須得死——因為單於的計劃,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外泄。
他目光中流出的狠厲之色,令洛千淮暗暗心驚。
但好在此時,熟悉的咳嗽聲響了起來,提醒著她下方的來者並非旁人。
洛千淮移目下望,心中生出了疑惑。墨公子怎麼會親自到丞相府來?該不會是專門來接應自己的吧?
不管怎麼樣,他此刻就在這裡,就莫名地令洛千淮感到安心。
起碼,似對麵那位胡人密諜,是不太可能輕易取走她的性命了。
“這位,便是趙長史了。”辛丞相指著趙輔,笑著向墨公子介紹道。
趙輔自然認得墨公子。這位再怎麼不得陛下待見,手足再不好使,也是大豫侯爵,天家宗親的身份,明麵上的禮絕不能缺。
他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長史趙輔,見過襄侯。”
辛丞相對這位屬下還是極信任的。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襄侯有事尋你去做,你且好生聽著,務必用心,不得怠慢!”
趙輔是辛丞相一手提拔起來的,對頂頭上司每句話中想要表達的深意,都是再清楚不過。
好生聽著,就是光聽不做的意思。務必用心,就是態度一定要好——至於具體的事情,隻用一個拖字訣即可。
他立時恭聲應了,轉頭延請墨公子上座。
辛丞相認為,將不請自來的襄侯引薦至此處,已是仁至義儘,便以公務繁忙為由,帶著幾個屬官匆匆離去。
他剛一出門,衛鷹便看似隨手地關上了門,還在內中落了閂。
趙輔並沒有多想,隻當是襄侯有什麼私密的事情要吩咐自己去做。從辛丞相方才的話中便能聽出點端倪:若是畫賻簡單易行且光明正大,他又何必特意提醒自己呢?
此刻的他,隻想依著辛丞相的吩咐,給足襄侯麵子,將人好生地胡弄過去。
趙輔取過了一隻沒用過的天青色茶盞,倒入茶湯,雙手捧著送到了墨公子的麵前,殷勤地道:“襄侯請用茶。”
墨公子卻並沒有接,隻是懶洋洋地抬頭睨了重新站回他身側的衛鷹一眼。
後者連半點眼風都沒往房梁上掃,隻是隨意一揮手,兩枚黃澄澄的五株錢就電射而出,直接擊中了尚未反應過來的阿爾泰。
雙腿膝彎驟然一麻,阿爾泰無法再保持身子的平衡,直直地從梁上跌落下去。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人還在空中就已經翻轉了身子,腳尖輕輕點地,向著墨公子猛撲了過去。
阿爾泰在西京待了不短的時間,也聽說過這位襄侯的來曆,隻是沒想到他身邊的啞仆,竟然是位從未聽說過的武學高手。
但那又如何?襄侯自己不會半點武功,而且手足經脈俱廢,隻要挾持了他,不愁那啞仆不俯首貼耳。
豫人那句“擒賊先擒王”說得極好,仆從們又向來都講究什麼忠義,跟匈奴的強者為尊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