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薛溫開口,霍琇便急急地說道:“薛郎中放心,隻要能治,哪怕藥物再珍稀難得,我們都會不計價錢,想方設法地求來——隻要你有辦法,能讓我的韻兒好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薛溫在心裡暗暗感慨,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此乃外關之症。大娘子五日之前便已發病,當時雖然還能進水米,但因上下阻隔,絲毫未經運化,到了今日呃逆嘔吐之時,已然是藥石無救。”
他在霍琇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了最後四個字,眼看著對方的麵色,漸漸變得無比灰敗。
“請恕下官無能為力。”他抱拳躬身,深深行了一禮。
室內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隻是沒過多久,這片沉寂便被低泣聲打破了。
作為霍炫的嫡長女,霍琇的前半生,想要的一切從來都能輕鬆得到,還是第二次嘗到這種失去親人,痛苦無力的滋味。
上一次是阿弟霍瑜,這一次卻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無數片,痛到無法形容。
她再也忍不住,毫無形象地撲到了女兒身上,一邊流淚一邊哭訴:
“韻兒自小就懂事,被我一直用規矩拘著,沒得一日輕閒——明明就要入皇家,為天底下所有女子所仰視羨慕,一輩子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偏偏就得了這種病這不公平”
辛賀麵沉如水,緩步走上前去,慢慢地拍著她的肩,以示安慰。
從最初的不願相信不敢相信,到期望破滅接受現實,前後並沒用多少時間。辛丞相的大腦已經開始飛速運轉,計算起了女兒身死之後的事。
她無福,當不成皇後,那麼最終有幸能摘到果子的,隻會是霍家。
也正因如此,剛剛因為霍瑜的死、皇後花落辛家而導致的諸多變化,多半又會再次被撥回到原點,而陛下費心費力想要營造的多極化格局,也將土崩瓦解。
這件事裡唯一的贏家,就隻剩下了霍炫一人
辛賀的眉頭皺了起來,唇抿得緊緊地,目光落在女兒泛著青的麵上,藏在袖中的右手,用力地攥成了拳。
未央宮,明華池。
虞炟持著玉匙,從小宦高舉過頭的陶罐之中,舀出麥粉合著香油搓成、紅豆粒大小的魚糧,慢條斯理的灑入了池中。
明媚的日光之下,無數金的、紅的、花的錦鯉,密密麻麻地攢簇在一處,大張著嘴巴,精神百倍地爭搶著魚糧。
這一幕顯然取悅了虞炟。他露出了符合這個年齡少年身份的燦然笑容,連著灑了幾大匙,最後又將那半尺寬的陶罐直接捧了起來,將內中剩下的魚糧,半點不剩地拋到池中。
池水仿佛在這一瞬間沸騰了。那些錦鯉就似瘋了一般,擠著,搶著,沒有一條肯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