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秋就在這時,忽然突兀地插了嘴,冷冰冰地問道:
“你方才說,來自長陵邑的霽安堂?可是景大娘子坐診的那個霽安堂?”
“正是。”文溥謙聲應道。
霍琇聽得母親這般說,也反應了過來,皺著眉斜睨著他道:“久聞景大娘子不安於室,日日拋頭露麵,為市井中人把脈看診,全無閨譽可言.......你與她.......可有什麼關係?”
文溥便是脾氣再好,再知曉上下尊卑,聽聞對方用輕蔑的聲音,信口往自家外甥女身上潑臟水,也不由生出了一股怒氣。
文溥挺直了先前微彎的背脊,麵上再沒了方才的謙恭之色:“好教夫人得知,您口中的景大娘子,正是在下的甥女。”
“在醫者眼中,隻有病患,並無男女之彆。小人的甥女自幼便立誌成為蒼生大醫,以解救眾生疾苦為已願,無暇惜身顧命,愛惜羽毛,還請夫人明鑒。”
“嗬。”霍琇臉上的譏屑之意,並未因文溥的解釋而改變分毫,反而變得更加強烈。
“我之前也聽說過,她小小年紀就擅於沽名釣譽,不知道用了什麼奇技淫巧的手段,竟騙得豐安侯跟崔九都視她為救命恩人,簡直可笑至極!”
“夫人請慎言!”文溥向來溫厚儒雅的聲線,難得地向上提高了一大截:“小人甥女雖非生於鐘鳴鼎食之家,但亦是陛下親封的襄侯夫人,若是她閨譽有損,那便等於說陛下看錯了人,賜錯了婚——這當然絕不可能。且她於醫學一道極有天賦,小小年紀便青出於藍,獨創了諸多驗方與治療手段,便連梅舟梅神醫,都與她平輩相交......至於豐安侯與崔九爺,更是全靠了她妙手回春......”
他說到這裡,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方才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竟然將茵茵的種種優秀之處,當著一乾外人炫耀起來。
這非但與他素來的處事作風全不相符,而且在眼下這個場合提及茵茵,完全就不應該,相當於將她放在火上煎烤。
想到這裡,文溥連忙補救道:“當然,甥女年幼,臨證經驗並不豐富,於醫學之路上要走得路還遠。以後嫁入襄侯府,也未必還能如之前一般.......”
辛賀聽到他前麵那番話,已然感到眼前一亮。之前沒空多想,到了現在,他才忽然想起了景大娘子其人。
處在他的位子上,得到的信息量遠比霍琇要多得多。所以他十分清楚,那位景大娘子當初救治王泰跟崔九,靠的確是真才實學,尤其是王泰,被人開膛破肚去除病灶又縫合起來,簡直堪稱神跡。
所以自己之前,雖然請遍了京畿附近的名醫,但還差了這麼一位。而這一位,醫治的風格向來彆出新裁,說不得就能令女兒渡過此劫,轉危為安!
辛賀心念轉動,再聽文溥後麵欲蓋彌彰的謙遜之辭時,對他的小心思洞若觀火,心中也已經打定了主意。
秦桑從聽到景大娘子名字的第一時間,眼睛便開始滴溜溜地亂轉,肚子裡早就打了好幾篇腹稿,將她的醫術讚得天上有地上無,好把眾人的注意力轉到她的身上,讓他這種小魚小蝦得以順利逃脫。
在他眼中,文溥也是個拎不清的傻子,竟然還想試驗什麼隻有一成生機的新方子,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