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景郎中醫術再好,也不是神仙,這人壽數到了閻王索命,你們硬是賴著不走,不是特意給人家霽安堂添堵嗎?”
他的木工手藝早就出師了,經過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盤下了一間木器作坊。國喪剛過,被壓了一年的婚慶帶來的家具訂單,就跟雨後春筍似地冒出來,就連他們這樣沒有名聲的新作坊,都接下了不少。
可是再不甘也沒辦法。先前是他太過執著,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一意孤行地帶著阿翁四處問診,卻沒有一家藥堂敢於收治。
他歎了口氣,看了看蹲在門板對麵,始終未發一言的景郎中。
但霽安堂從未在意過患者的家境,譚非也並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今天這樣攔著病患不讓入內,一方麵是看患者已行將就木,另一方麵就是不想讓秦桑的詭計得了逞。
眼看就能帶著阿翁過上好日子,可偏偏,他老人家的身體就開始每況欲下,短短數日的功夫,就已經到了不治的地步。
阿翁連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就是偶爾清醒過來,也說不出一句話。也許就像方才大家所說的那樣,趕緊把阿翁抬回去,讓他得以老死床榻,方才是孝順之道。
“曹郎中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是他有這個能耐,還不把你們君舅給說活了?”
他這一說話,後麵還在乾等著的病患們也反應過來了,一時之間議論紛紛,還有人過來勸說家屬:“老爺子應是年過五旬了吧,眼看著兒子成家心事也了了,就是閉了眼也算是喜喪,還是趕緊回去安排後事吧。”
他撐開漸漸模糊的淚眼,望向身側阿翁的模樣:全身浮腫,露在外麵的雙手和臉龐都腫得發亮,腹部更是脹大如鼓,幾乎看不見起伏。呼吸微弱,頻率卻是相當急促,極低的痰鳴音不時地自喉間響起,整個人身上都彌漫著一種將死之人特有的,枯敗腐朽的味道。
春寒料峭,膝下的台階冷得像冰,將莫峰心底所剩的點點期翼,徹底澆滅了。
“哈哈,你還是年輕啊,不知道仁心堂跟霽安堂老一輩那些恩怨。想當年曹郎中他爹跟霽安堂的柳老郎中比了一輩子,到死也是比不過,本想靠著兒子替自己出氣,可惜現在兩家藥堂的差距,卻是越變越大發了!”
洛千淮皺了眉,正要說話,譚非卻先搶上前來:“你們莫不是故意來找事的?我方才已反複說了,藥醫不死病,你們阿翁已是神仙難救,趁人還沒咽氣趕緊抬回家去,彆帶累了我們霽安堂的名聲,更彆耽誤了其他病患就診!”
洛千淮板了臉,並沒有答理譚非,而是蹲到患者身前開始把脈檢視。
她這會兒已經把完了脈,麵色凝重看不出端倪,正拿著一個形狀奇怪的物件兒,在阿翁胸前按來按去。
那物件兒一頭是個圓形的小鐵餅,後麵連著兩根管子,一直塞到了景郎中的耳朵裡。
“算了。”莫峰以手撐地,慢慢地站起身來,對著身側的阿弟說道:“抬上阿翁,咱們回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