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才剛剛退休不到四十八小時的人,一個社會經驗豐富、人情練達的人,為什麼會出現霧失樓台月迷津渡,就無緣無故地迷失在桃花島了呢?
當時一塊進入桃花島的人共有十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才四五歲,所以一下車就看上了棉花糖,“我要吃棉花糖。”回聲嘹亮,不容置疑。
以前大家都知道有“社恐”,也就是社交恐懼症,現在又出現了另一種極端現象叫“社牛”,是一種社交恐懼症的反義詞,那意思是社交精神病,到了新環境麵對社會大眾反倒來了精神,不但不感到靦腆,反而覺得精神百倍,這個孩子就是這種現象,一上菜他來了一句:“開始講兩句吧。”那意思恨不得自己講兩句,也或者說你從麻利滴講兩句我好吃菜,彆磨嘰。
適逢周末,又是桃花島迎來桃花節,且是第二十九屆,所以人山人海人是非常多,又有唱戲的,還有演出的,更增加了異常火熱的節日氛圍。一下車就說好十一點在這裡集合,那意思可以自由活動了,但是一行人最好是一塊,大家在一塊熱鬨,你自己倒是自由了,但又似乎被排出在外,這熱鬨與你無關。
邦德就是這個時候消失不見的,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他與外星人合影留念的時候,他與王叨叨一塊摸著外星人的小腦袋照了張相,王叨叨還專門把煙給外星人抽了一口,自此似乎再沒有看到邦德點顧,以致後來他的小徒弟也是關門弟子安四小姐數次問起邦德來。“邦德呢?點顧呢?”
那麼邦德到底去哪兒了呢?雖然王叨叨在車上說得和真事似的,“我專門負責看孩子”,他才不看來,誰家的孩子誰拉巴,那當然自家孩子自家帶,也正因為如此,大家不可能走到一塊,有吃棉花糖的,有玩風車的,所以隻能各自為戰,王叨叨自然哪裡熱鬨去那裡,哪裡熱鬨啊?當然是人多的地方熱鬨,哪裡人多啊?當然是萬花叢中,大家奔著桃花島的桃花而來,肯定去追逐桃花啊,鮮花美女自古就是惺惺相惜、心心相印,來就是看桃花的,我得和桃花照張相,我得桃花比比美,所以王叨叨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攝影師,而且是免費的,而且還帶提包的那種,你可不要見外,否則怎麼會出現我和表妹去爬山來,回來累得腚疼,腚怎麼疼的?那意思還不明白,不光爬山還得擔當攝影師還得提包,手拿肩扛的,我可一點沒閒著。
有句話怎麼說呢?叫人人都看花,我卻看人人,大家都是來看花的,我是來看人的。所以王叨叨才不管你什麼孩子不孩子,所以在車上的話“我給你看孩子”不過是場麵上冠冕堂皇的言辭,你千萬不要當真,否則最後一問孩子呢?誰知道啊?什麼孩子?誰的孩子?我不知道噢!
也可能一開始我們冷落了或者說忽視了邦德,該一塊叫著他,人又多,又不知道相互照應,邦德剛剛退休心理上覺得還不適應,似乎脫離了這個小集體,連經過門口都不敢往裡看,怕什麼?有嫌疑啊,什麼嫌疑啊?退休了已經不同往日了,以前我人五人六,以前我裝模作樣,那時候我在銀行裡,我站在這個平台上,現在我是一個局外人,今日不同往日了。
邦德沒有跟上來,他隻能站在水邊上緬懷、沉思、回味,抽著小煙,吞雲吐霧,表麵上看似活神仙,實際上也和神仙差不多,這世間的繁華落儘,越是熱鬨的地方越是心裡孤獨寂寞,而我在哪裡?看看唱戲的吧,人啊就和這戲中唱的一樣,往日有多熱鬨,今日就有多淒涼和傷感。
他隻能和那個還沒有融入這個班子的襲襲一道,襲襲不可能像王叨叨一樣追著鮮花美女跑,人家有照相這個借口,你呢?你啥也沒有,你還沒有翰林那個上小班的社牛精神,一見女人就臉紅,就心慌氣短,我是誰?我在哪裡?所以兩個處於邊緣地帶的人,無疑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