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兩裡之外,那個在戰場上橫刀傲立,山嶽一樣偉岸的身影,劉裕,正是劉裕,這會兒單手提刀,站在本方軍陣前四十多步的地方,麵對著秦軍的千軍萬馬,毫無懼色。
苻融咬了咬牙,看著劉裕的雙眼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而他發現,這個男人的目光,也越過了自己麵前的幾萬大軍,直射向了自己,在那雙冷厲而神光四射的眼睛裡,苻融突然感到了一絲涼意,因為,那是一道道複仇的光芒。
劉裕的腦海之中,一遍遍地浮現起那個壽春城陷落的夜晚,殺聲,火光,慘叫聲,以及操著氐語與羌語的那些得意洋洋的聲音,那些戰死的壽春軍民們最後圓睜的雙眼,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都如同過電影一樣,在他的眼前掠過,最後,這些所有的情景,都定格成了一個畫麵,那就是騎著高頭大馬,在眾多護衛的伴隨下,策馬入城的苻融,就和今天一樣,在數萬軍中,這個秦國主帥,又一次和自己麵對麵了。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他緩緩地抬起了左手,伸出大姆指,慢慢地劃過了自己的喉嚨,這個手勢是京口男兒在戰鬥前,向敵人示意不死不休,必取首級的做法,幾乎是全天下都通用,即使不用說一句話,所有人都會看清楚這個手勢的意義。
苻融的身邊,一名叫苻飛龍的將校恨聲道:“大帥,此賊太過狂妄,末將願出陣取他首級!”
苻融的神色平靜,冷冷地說道:“他就是要激怒本帥,本帥才不會中了他的這些小計,傳令,戰車加速發起攻擊,步兵跟進,本帥就不信了,這回他劉裕還能擋得住我們的攻擊!”
劉裕在做完這個手勢之後,把宿鐵大刀突然往地上一插,向著秦軍攤開了雙手,整個胸腹之間,毫無防備,甚至所有人可以看到隨著他的呼吸,前胸的甲片葉子一陣陣地搖晃,而日光照在這些精鐵甲葉之上,閃閃發光,甚至刺得不少秦軍將士,眼睛都難以睜開了。
劉裕的聲音,操著氐語,隨風而來:“苻融,今天我劉裕在此發誓,必親手取你性命,你再多的手下也救不了你的性命!這是為壽春城那些死在你手下的軍民,向你討回的血債!滅胡,滅胡,滅胡!”
晉軍的方陣之中,一波接一波的聲浪響起:“滅胡,滅胡,滅胡!”
隨著劉裕的這聲大吼,他的身後,二百多名各隊的隊正,幢主們,紛紛上前,站在了劉裕的身後,相隔四五步,持槊頂盾,卻又不是站成一個密集橫列,看起來,是那麼地怪異。
八公山上,司馬道子奇道:“這劉裕是腦子不好使了嗎麵對這戰車的全線衝擊,上去這二百多人,又不列陣,這是要送死嗎”
王國寶舔了舔嘴唇,今天他已經多次給謝玄羞辱了,就是腦子再不好使,也不敢再隨便開口鬨笑話,他看著劉裕,說道:“王爺,下官以為,劉裕可能是想再次象剛才那樣,以跳躍方式來擊殺那些戰車的禦手,這二百多人,看起來都是精兵銳士,也應該是做同樣的事情吧。”
司馬道子不滿地勾了勾嘴角:“胡說些什麼呀,王尚書,你看這回的戰車之間距離如此之小,後麵還有大批的敵軍步兵跟進,怎麼可能象剛才一樣在戰車間跳來跳去而不受傷害呢,定是有彆的戰法。”
說到這裡,司馬道子的黑臉轉向了謝玄:“謝鎮軍,你就說吧,劉裕這回又有什麼破敵良策啊,不,應該是說,這些戰法是你布置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