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妙音的秀目流轉,看著在場中屹立如山,一邊冷對周圍的二百多名世家部曲護衛,一邊對著各處看台上山呼海嘯般的平民們,又是拱手抱拳,又是雙手下壓,示意領他們的情,但要他們暫且安靜的劉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朱唇輕啟,悠悠地說道:“這第一,慕容蘭不管是不是易容改扮,她都是正式的持節使者,是偽燕國主慕容垂派來與我大晉商定和議的外交使節,不管她以前對大晉是否有罪行,但作為使節,我們至少這時候不能殺她,也不能拿下她。”
司馬曜搖了搖頭:“如果是使節,就公開身份,這種易容改扮,毫無誠意,朕可以認為她是來行刺或者是打探我大晉軍情的,不以使節對待。”
支妙音歎了口氣:“這是陛下的認為,但從偽燕來說,如果前來晉國談和的使節,給我們扣留甚至問罪,那無異於對他們宣戰,現在慕容垂已經掃平河北的諸多敵對勢力,在齊魯的張願也給他消滅,隻剩下丁零翟釗還在苟延殘喘,但想來也不會拖太久,如果我們這時候動慕容蘭,那他就有理由揮師南下,先滅翟釗,再趁勢攻略我中原,兩淮之地。”
司馬曜冷笑道:“他敢!上次慕容永南下,給我軍打得屁滾尿流,就算慕容垂,難道就…………”
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收口不語。
支妙音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陛下,上次我軍能守住洛陽,是靠了劉裕帶了兩千北府軍骨乾,自願守住了洛陽,如果隻是朱太守的兵馬,隻怕上次就失了中原。現在偽燕勢大,軍力國力都要強過當時的慕容永,而中原現在沒有良將精兵鎮守,連朱序都告老還鄉了,若是慕容垂大舉來犯,如何抵擋”
司馬曜咬了咬牙:“有郗恢去,後麵還有桓家的荊州兵馬,不,是殷刺史的荊州兵馬,他們絕不會失去中原,失去洛陽這個舊都的。”
支妙音看了一眼桓玄的棚子,隻見他正跟殷仲堪在一起,竊竊私語,討論著什麼,對於外界的情況幾乎是充耳不聞,支妙音緩緩地說道:“殷刺史是天下著名的經學士人,事父至孝,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但他畢竟是孤身一人入荊州,事事需要仰仗桓玄的支持,不可能就這麼快調動荊州兵馬,上次西燕來犯,桓玄故意撤離弘農和陝郡的兵馬,陷洛陽於危險之中,若不是劉裕守住了洛陽,隻怕這會中原之地,已非大晉所有,這種事情既然做了一次,就會做第二次,慕容垂若大兵前來,桓玄必然不可能消耗自己的軍力與之硬拚,反正中原並非桓家領地,守之無功,失之無責。”
司馬曜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那郗恢呢,雖然郗超作惡而亡,但朕可以不追究郗家的株連之罪,郗恢也一樣忠於朝廷,必會感恩戴德,現在中原連同荊州北部的南陽之地都劃為雍州,歸他管轄,他總該全力防守吧。”
支妙音搖了搖頭:“郗恢這時候當然不至於叛國投敵,但他的部下不過是原來的中原駐軍,還因為朱序的離職給帶回豫州不少,現在他手上的,不過是楊期部下的原襄陽守軍,加上一點洛陽的防衛兵馬而已,其中半數還是上次西燕的降軍,若是偽燕來襲,這些人很可能會臨陣倒戈,不可信任。就算郗恢全力抵抗,也不過是收縮外圍,困守洛陽,等待各路援軍而已。”
司馬曜哈哈一笑:“做到這樣就可以了,朕可以下令北府軍出動,劉牢之還是忠心的,還有王恭,你看,現在這麼多人都為劉裕求情了,可是劉牢之還在那裡不動,是跟朕一條心啊。”
支妙音歎了口氣:“是跟陛下一條心,還是跟世家大族們一條心呢陛下可沒有什麼恩義施於劉牢之,他之前給提拔是因為謝家,後來給起複是因為王恭,雖然都是陛下的最後旨意,但是表奏他的,卻是那些高門世家,而給他的北府軍招兵之權,糧草補給的,也是那些高門世家,他之所以不跟著部下一起為劉裕請命,是怕得罪那些現在沉默的世家大族,而不是怕得罪陛下您。”
司馬曜氣得滿臉通紅:“混蛋,不念君恩,卻是惟世家之命馬首是從,他難道不知道,這些世家的權力,都是朕給的嗎”
支妙音幽幽地說道:“陛下,現實很殘酷,在劉牢之這樣的人眼中,世家的權力,是開國元皇帝就給的,就象劉裕說的那樣,您連這些世家所封之地的管理權都沒有,收不上稅,征不到丁,怎麼還能說世家之權,是你給的呢如果是你給的,隨時應該可以收回,再轉給劉牢之,可是您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司馬曜說不出話,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從他緊握的雙拳和紅通通的脖子,可以看出他現在的憤怒與無奈。
支妙音上前一步,在司馬曜的耳邊低語道:“陛下,劉牢之這些人,腦子裡已經有了固定的想法,他們隻會忠於提拔他們的世家,不會感念陛下您的好處,真正以後可以用性命來捍衛你的,是那個現在公然違抗你命令的劉裕。隻要你能赦免慕容蘭,他就會死心踏地,為你效命!”
司馬曜咬著牙:“可是劉裕現在都不遵從朕的命令,又怎麼可能以為後朕效力呢你說的第一個理由,朕勉強算是同意,抓了慕容蘭,確實有可能引燕賊來犯,中原之軍無法抵擋,北府軍又不一定肯出力,但是如果今天朕在這裡號令不行,那恐怕大晉上下,也無人再承認朕的威儀和君權了,這個損失,可比一點疆土的損失更大,現在,朕要聽聽你的後兩個理由。”
支妙音點了點頭,退後一步,輕聲道:“這第二個理由,就是您在格鬥前說過的,要徹查這些世家的田契地產,若行此事,非劉裕不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