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廣固城外,西門。
絡繹不絕的流民隊伍,各個破衣爛衫,滿麵塵土,操著天南海北的口音方言,包括匈奴語,羌語,羯語,丁零語等,配合著關中話,中原話,並州話,河北話的漢語,如同一個沸反盈天的大集市,不斷地有人試圖要入城,卻被那守城的軍士們連打帶踢,趕到一邊,最後隻能罵罵咧咧地走到一旁的空地上。
一邊的空地那裡立著幾十個棚戶,坐著穿綾著緞的貴人們,他們一邊搖著扇子,吃著瓜果,一邊指使著如狼似虎的手下,在空地中排成一堆的流民中,來回穿行,挑挑撿撿,有覺得體格健壯,孔武有力的壯漢子,就挑出來,或者是身形婀娜,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也會給拉出,順手丟給一邊餓得奄奄一息的家人們幾串銅錢,再到一邊的官方棚戶中,那人口買賣契約上按個手印,就算是契約達成了。
在廣場的一個角落裡,坐著兩個戴鬥笠的年輕人,年起來約摸二十上下,他們露在外麵的皮膚,顯然比一般的流民要白了很多,引得周圍的不少人暗暗議論:“這兩個該不會是鮮卑人吧,聽說隻有慕容氏的人會這麼白,難不成,是北方逃難過來的慕容氏族人嗎”
“扯淡呢,要是慕容氏的族人,現在早就去投奔大王了,還會在這裡跟我們這些賤戶在一起嗎”
“也不好說呢,慕容家是出了名的會內鬥,比如前一陣,那個什麼趙王慕容麟,不就給斬首了嗎,哎呀,他可是先帝的親生兒子,能征善戰呢,隻要威脅了大王的地位,不也躲不過這當頭一刀嗎”
“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啊,咦,這兩個人這麼白,又跟咱們混在一起,沒準還真的是慕容氏的人呢,說不定是漏網的反賊,咱們去報官,沒準,還真的能有賞錢呢!”
兩個鬥笠男中,右邊一個膚色稍深的人,耳朵動了動,低聲道:“阿超,看來有人盯上我們,想要報官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另一個人抬起了頭,一張俊美的臉露了出來,唇紅齒白,五官秀麗,若不是已經留在上唇的一抹漂亮勾須,還真的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美麗女子呢,他勾了勾嘴角,說道:“五樓,這種隱姓埋名,躲躲藏藏的日子,你還沒過夠嗎你不要忘了,咱們拋妻棄母,不遠萬裡地從姑臧城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那個叫五樓的少年歎道:“可是你也知道,萬一你的身份暴露,其他想繼承你父王之位的人,可能就會對你下毒手,畢竟,你父王現在無子,又年近七旬,而慕容鐘,慕容鎮,慕容法這些諸王,都想著繼任呢。貿然暴露身份,隻怕會有殺身之禍啊!”
正說話間,十餘個前來巡視的軍士,已經聽到了幾個前去告密報信的流民的話,目光看向了這裡,而一個將袍大鎧的大將,則聞言而起立,領著一幫手下,走向了這裡,一邊聚集的幾十名流民,逃也似地散了開來,隻剩下這兩個少年,還留在了原地。
一個小校模樣的軍士,提著沒出鞘的刀,走上前來,沉聲道:“你們兩個,姓甚名誰,從何而來,在城中有何相識之人,快快報上名來。”
名叫五樓的少年站起身,露出了一張留著小胡子的白臉,笑著用河北漢語說道:“這位軍爺,我們是河北來的流民,沒有吃的,流落到此,不知道能不能賞口飯吃!”
那小校厲聲道:“你們明明是鮮卑人,大王早就立下告示,凡我鮮卑子民,都要前往東門外,施粥編戶,你們為何不去規定的地方,卻要跟這些漢人,羌人流民混在一起,難不成,你們是奸細,有什麼逆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