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都城,廣固。
城西的一座漢家宅院,看起來跟這城中遍布的鮮卑特色的那種帳蓬風格迥異,這座始建於西晉末年的要塞型城市,近百年來,一直是城頭變換大王旗,而入主這座城市的,也往往是控製齊魯之地的強大胡人軍閥,從曹嶷到石虎到慕容恪,無數的胡人鐵蹄踏遍此城,將之浸泡在血與火之中,直到五年前慕容德入主青州,建立南燕,這片土地才迎來了短暫的安定,隻是,隨著這些廢棄已久的漢家宅院重新有了新主人,城中又開始彌漫起不安的氣氛了。
這座宅院的正堂之上,賓主相對而坐,劉敬宣的麵色陰沉,坐在主位,而高雅之和司馬休之坐在左手客位,一身鮮卑式皮袍裹著的慕容蘭,則是坐在右首第一的位置,檀香嫋嫋,透出一絲難言的怪異氣氛。
慕容蘭秀目流轉,看著劉敬宣,平靜地說道:“阿壽,來廣固也有一年了,可還適應這裡的生活”
劉敬宣麵無表情地說道:“喪家之犬,離國之人,承蒙公主收留,苟延殘喘而已,又何所謂適應不適應我本是軍人,隻有在軍中,才會覺得習慣。”
慕容蘭的眉頭微微一蹙:“阿壽,你還是放不下嗎”
劉敬宣的拳頭漸漸地握緊了起來:“殺父之仇,離國之恨,不共戴天,要我如何能放下難道阿蘭你現在就能放下滅國之仇,不想著打回河北嗎”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有些事情,不是現在就能解決的,就象你說的北伐河北之事,現在南燕初立,百廢待興,沒有辦法再進行這樣的大戰。我聽說你們前一陣麵見我皇兄,想要請纓出戰,有這回事嗎”
高雅之連忙說道:“不錯,是有這事,不過,我們是想與北魏作戰。”
慕容蘭輕輕地“哦”了一聲:“真的是打北伐嗎”
司馬休之勾了勾嘴角:“公主,我們所說的,句句屬實啊。你最近不在,本來我們是想找你來表達這個意思,可是…………”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雖然不在,但我在這裡的眼睛和耳朵還在,今天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此事,我希望我們能夠坦誠相對。”
劉敬宣突然沉聲道:“好了,蘭公主,我也不瞞你了,不錯,我們找你皇兄,是要打桓玄的,不是打北魏。請問有什麼不可以的嗎我們這樣做,也是救北府老弟兄,再不出手,隻怕寄奴和希樂他們也得死在這個逆賊的手中!”
慕容蘭看著劉敬宣:“仇恨就能讓你這樣迷了眼睛,甚至不惜帶著異族的軍隊去毀滅你的祖國嗎阿壽,我快要不認識你了!”
劉敬宣冷冷地說道:“為了報仇,我可以做一切的事,當年伍子胥可以為報父兄之仇,引吳兵滅楚,最後快意恩仇,鞭屍楚王,大丈夫當如是也!”
慕容蘭咬了咬牙:“報仇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成天放在心上了,這對你,對你們都沒有好處。現在南燕上下對你們有意見的鮮卑將領為數不少,如果你們執意要我皇兄起兵,隻怕我也不能護你們太久,大家都是聰明人,多的話我也不說了,言儘於此,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她說著,長身而起,就要離去,劉敬宣突然在她的身後說道:“嫂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