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心中一股暖意湧動,他很想上前去抱住這個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人,但是這個念頭稍縱即逝,慕容蘭的死,已經在他和王妙音之間隔開了一堵莫名的牆,恐怕也正是知道這一點,她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吧,既然決定選擇了帝王之路,掌握大權去和那個可怕的黑暗勢力決鬥,那就得放棄人間的一切感情,尤其是這愛情。要不然,怎麼叫無情最是帝王家呢!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轉向了劉穆之:“那你呢,胖子,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還記得我昨夜跟你說的話嗎,你可以饒過燕國的百姓,普通的將士,但慕容氏的宗室,一個也不能留,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慕容垂放過了一個女人,結果這個女殺手毀滅了他的國家,終結了他的野心。要麼不做,要做做絕,這才是帝王所為!”
劉裕咬了咬牙:“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什麼,不是所有慕容氏的宗室,都象慕容超這樣,會給人控製。慕容蘭生前隻想拯救自己的族人,尤其是這些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同姓同宗,我們真的要違背她的這些意願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然後阿蘭就死在她一力想要保全的這些同宗同姓的手中,她想要保護的慕容超,慕容鎮,親手殺死了她。寄奴,你如果想走帝王之路,那首先就得明白一件事,除掉所有對你的這條路上有威脅的人,不管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去謀反,隻要具備了謀反和割據的條件,就不能留。”
劉裕的嘴唇在輕輕地顫抖著,這樣的預防性地誅殺,他知道是有道理的,苻堅的仁義,毀了他的國家,害了他的性命,慕容蘭的仁義,也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了進去,要成為冷血無情的帝王,真的要以犧牲這麼多人為代價嗎與邪惡戰鬥,就一定要斬殺這麼多人嗎他的信念在劇烈地掙紮,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王妙音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裕哥哥,你如果選擇帝王之路,就要明白,帝王要防備的,是威脅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威脅自己的既定事實,在這個世上,名份是非常重要的,前朝的宗室,意味著君權天授的天命,不管你是不是這樣認為,起碼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相信受命於天,相信皇帝的家族就是高於普通人,就是流傳著上天的血脈。”
“之所以所有前朝被暴力消滅後,所有的宗室族人都要斬儘殺絕,就是因為要斷絕這種天授的血脈,哪怕這個血脈之人並無野心,也可能會給彆的有野心的人擁立,作為旗號。”
“想想晉國司馬氏吧,給桓玄所滅之後,哪怕是那個白癡弱智,行屍走肉一般的司馬德宗,哪怕他經過了禪讓儀式,把皇位給了桓玄,天下人也仍然認為桓玄得國不正,是強行篡位的,你自己不也是打著複晉的旗號,一呼百應嗎”
劉裕閉上了眼睛,拳頭握得更緊了,卻是無言反駁。
王妙音繼續說道:“桓玄固然是治國無能,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所以你這樣的英雄才會得到支持,但這個支持,仍然需要名份,不然你何必要打著恢複晉國的旗號才有大義名份呢你為何不自己稱帝起兵呢你這麼做,恐怕除了幾千北府兄弟,無人跟隨,就是連劉毅這樣的人,也會離你而去,這就是名份的重要性!”
“再想想當年慕容氏的燕國滅國,慕容緯銜壁出降,所有慕容氏族人給苻堅赦免後嚴加看管,分散各地,但一旦前秦淝水戰敗,這些慕容氏的族人在各地也是紛紛起兵,除了慕容垂自己拉起的隊伍,認慕容垂為吳王外,彆的各地的鮮卑族人,全部以慕容緯這個亡國之君為大旗,尊他為帝,就連慕容垂,也一度遙尊慕容緯為帝,這就是名份的重要性!”
“你今天是滅了南燕,但不服氣的慕容氏宗室仍然不在少數,慕容鎮死了兒子,絕了後,所以要找你報仇,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一旦僥幸殺了你,就可以自立為燕國之主,這次滅國,我們殺了這麼多燕軍將士,所有慕容氏宗室,都跟你有血海深仇,加上他們自己身上的慕容氏血脈,不管是自己有意還是彆人煽動,都會成為起兵的旗號,隻要還有一個慕容氏的宗室存在,就永遠有複國反叛的可能!”
劉裕睜開了眼睛,看著王妙音,這個絕色的美人,現在臉上寫滿了熱切與真誠,看得出,飽讀了前代史書,知道曆代興亡的她,這些肺腑之言,雖然手段酷烈,但真的是一了百了,斬草除根的做法,慕容蘭死前也不再提保護她的宗室血親這些事,隻說要保護百姓,大概,也是已經放棄了這些野心難填的同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