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占山一家三口,回家去取錢贖人的時候,趙軍已經睡下了。
等到快七點的時候,趙有財才到他這屋裡來,把趙軍叫醒。
趙軍起來洗了把臉,進到東屋吃飯。他們吃的,和那些幫忙的鄉親們吃的一樣,主食是李大勇從牆頭給遞過來的發糕。
此時王美蘭不在家,她和金小梅倆人端著飯菜奔工地去了。她們得等鄉親們吃完飯,收拾了碗筷拿回來刷洗,然後再準備做午飯。
做完午飯,還得給工地送去,再等都吃完了飯,她們還是收拾碗筷回來。
可以說,這一天下來,王美蘭和金小梅沒什麼休息的機會,甚至連吃飯都得搶時間。
這也沒辦法,永字片四個屯子都這樣,它們雖然以村屯的形式存在,但它們不是農村,它們是林場家屬區。平時男人們到林場上班,家裡家外的大小事情,就都壓在了女人的身上。
養老、帶小、洗衣、做飯、種地、喂牲口……
當真是婦女能頂半邊天,而且還是大半邊。
這也是為什麼,在這屯子裡,女人的地位比較高的原因。
不光是因為她們貢獻大,關鍵是不能惹。
惹急了,人家就撂挑子回娘家;娘家爹媽不在了,就去娘家哥兄弟家;要是娘家一個人都沒有了,那就去婦女主任家。
而女人一走,家裡立馬亂套,孩子沒人管、牲口沒人喂,逼著男人就得去接。
但接,可不是一說一笑就能接走的。
與其低三下四的接,莫不如在家好好哄著。
正因為王美蘭不在家,趙軍和趙有財就得先照顧兩個小丫頭吃飯。
這時,趙軍看到旁邊放著一遝大團結,大概有五十張左右,便抬頭往窗外看看,發現那被捆在牆角的張來寶已經不見了,才問趙有財道:“爸,這是張占山給我李叔賠的錢?”
“嗯呐,你趙叔剛走,他給送來的。”趙有財點頭道:“一會兒吃完飯,你把碗撿了,我得先走,場子裡今天有事。這錢,你給你李叔送過去。”
“行!我正好順便看看寶玉。”趙軍答應了一聲,伸手抓過一塊發糕,剛要往嘴裡送,卻是停了下來,問趙有財道:“爸,真就這麼把他們放了?”
趙有財吸溜一口蘿卜湯,把一半進嘴蘿卜條嚼進口中,才道:“不放咋整啊?”
“你不說扒了張來寶,抬他遊街麼?”趙軍笑著問道:“還說要給他抬場子去呢。”
“誰抬啊?你抬?還是我抬?”趙有財嚼著饅頭,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是那一家王八犢子不對,但咱爺們要把事做絕了,村裡這些人咋說?場子裡工友咋議論?
有些人,他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他也不管誰對誰錯。他看張來寶慘,他就說是咱的不對,說咱們欺負人。這種人,還多了去了!你老子我,名聲也就這樣了,可你和寶玉、如海,你們歲數還小啊。”
趙有財話音剛落,王美蘭端著大盆、拎著大桶回來了,而盆、桶中裝滿了用過的碗筷。
王美蘭把東西放下,就到裡屋來,很好奇地笑著問道:“擱門外就聽你倆嘮嗑,你爺倆說啥呢?”
趙軍抬頭,衝王美蘭一笑,然後開玩笑地說:“說我爸名聲咋不好呢。”
一聽這個,王美蘭當即側身往炕沿邊一坐,就要開口吐槽。
可趙有財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把使筷子夾著的發糕往碗裡一放,對趙軍說道:“從我懂事起,你大爺身體就不好,彆人欺負他,還得我這當弟弟的給他出頭。後來,頭十幾、二十年,世道也不太平,你媽……”
趙有財說到此處,瞟了王美蘭一眼,然後語速加快地道:“還是窩裡橫,我要不厲害點兒,能行麼?”
吐槽不成,反被趙有財講究,但王美蘭隻是一笑,卻什麼都沒有說。
那幾年,趙有財不但保護著這個家,有幾次還幫她娘家出頭,這些王美蘭都記在心裡。
一家人吃完飯,趙有財就穿衣服去趕通勤車,而趙軍則拿起那五百塊錢,出門翻牆過到李寶玉家。
這時,李大勇也已經走了。他們調度今天有會,要不然昨晚也不會讓趙軍陪著李寶玉去苞米地守夜。
趙軍進屋,就把錢都交給了金小梅。金小梅也不數,直接揣到了兜裡。
然後,趙軍就到裡屋去看李寶玉。
“咋樣了,寶玉?”
“沒事兒。”李寶玉笑道:“就是有點腫、有點疼,養幾天就好了。”
趙軍拿過旁邊蒲扇,給李寶玉扇著扇子,隻道:“這熱天,遭點兒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