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學文所說黃葉子圍村的事,趙軍也聽陶福林說過。
這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老陶頭子。
1978年的陶大寶,還在部隊沒回來呢,陶福林跟小兒子一家過日子,生活不是很富足。
當時這老頭子五十多歲,腿腳比現在靈活多了,趕冬天的時候,陶福林就跟陶小寶拉著爬犁架上山,去割刺五加秧子。
把成捆的刺五加秧子整回家來以後,他們使鋁盆熬刺五加秧子,熬出刺五加膏,好拿去換錢。
有天早晨,陶福林拿著鐮刀,陶小寶拉著爬犁架,爺倆剛一出村子,陶福林就瞅見了一隻半死不拉活的黃葉子。
這黃葉子不知被什麼給傷了,後腰椎折斷,正拖著殘軀費勁地在地上紮掙。
這是送上門的錢呐!
老陶頭子上去兩下子,就結果了黃葉子的性命。
然後,他把黃葉子扔到爬犁架上,爺倆繼續上山乾活。
等晚上回到家以後,陶福林把黃葉子皮扒下來,再一想鍋裡的蘿卜條湯和大餅子,老頭子不禁想到,這一家人都快倆月沒見葷腥了。
於是,陶福林就讓李雲香把黃葉子肉給燉了。
黃葉子的肉,味道很大,但兩個月沒沾葷腥的陶家人哪還會嫌棄?隻恨這黃葉子肉太少,沒能吃個過癮。
可第二天晚上,十二點一過,整個村子各個角落、四麵八方,都響起了黃葉子淒厲的叫聲。
狐、黃兩種動物厲害的言論,多出於千禧年以後。而眼下,剛經過風雨飄搖的十年,人們咋可能怕它們?
而且,就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管是狐狸,還是黃葉子,它們都記仇。
因為同類被殺而引起的狐狸圍村、黃葉子圍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它們倒也不敢乾啥,隻是擾人清夢。
當時的於學文,已經是大隊書記了,以他強勢的作風,哪容得下這個?
他當即叫巡村民兵開槍,槍聲在黑夜中一響,那些黃葉子四散奔逃。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魏鐵會來管趙軍要子彈的原因,火藥一衝,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會逼退。
可再一天晚上,黃葉子的叫聲又在村中響起,早有準備的民兵點燃火把,可亮光一起,黃葉子立刻沉寂下去。等永興大隊準備收兵以後,黃葉子又開始鬨騰。
沒辦法,民兵們又是開槍,將黃葉子們嚇退。
這些黃葉子連著鬨了兩天,倒是沒讓永興大隊上下感到害怕,就是感覺它們挺煩人的。而且晚上吵的人睡不好覺,耽誤第二天乾活,這有點鬨心了。
等黃葉子再鬨第三天的時候,已經跟上頭打過報告的於學文,直接下令開炮,往四周山林裡各轟了三炮。
其實,第一炮轟出去,方圓十裡就已鴉雀無聲了。
而十二發炮彈打出以後,再等天亮,十個生產隊所有男女老少集體進山,把十裡之內所有的洞都給摳了。
什麼老鼠、刺蝟、灰狗子、黃葉子,全讓他們摳出來打死了。
然後,除了老鼠以外的其它動物,全都扒皮給燉了,支在十個生產隊的十口大鍋,燉了一鍋又一鍋。
從此至今已有九年了,這九年裡,永興大隊下麵十個生產隊,從來沒有黃葉子禍害家畜的事發生。甚至這一左一右,連耗子都少。
趙軍和於學文說話的時候,張援民、解臣已經幫著給麅子拴在了大隊部外的柳樹上。
這麅子野性還在,拚命地扯著繩子,試圖能掙脫束縛。
這時候,周圍已經聚了一圈人,他們中有的人已經聽說了,於學文把打虎英雄請回來,幫著隊上抓麅子。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打虎英雄是昨天晚上到的,今天中午就把麅子給逮回來了。
隨著男女老少一議論,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鬨。這時,趙軍和於學文從大隊部裡出來,於學文沒乾涉群眾看熱鬨,隻把趙軍等人送走。
趙軍三人乘車走後,於學文問周圍一人,道:“秦二啊,你哥呢?”
“我哥上山了。”秦南衝於學文點頭,笑道:“他這兩天下夾子,尋思幫你夾兩張黃葉子,今天一早就去溜夾子了。”
“啊。”於學文道:“你哥要夾著黃葉子,你就讓他給我送來。要是沒夾著的話,你就告訴他,不用夾了,有人給我整著了。”
“哎幼!”秦南聞言,一臉驚訝地問道:“於書記,你在哪兒整著的黃葉子啊?這時候,還有沒賣皮子的麼?”
秦南他家,從他爹活著的時候,就專乾黃葉子。如今,這門手藝傳給了他們哥倆。
秦南不認為這屯子裡,有誰在打黃葉子這方麵能比自己大哥還厲害,就以為是誰家冬天打的黃葉子沒賣,現在拿來給了於學文。
於學文也沒瞞著他們,抬手一指那消失在路邊的車尾,說道:“今天趙軍出去,幫我打回來兩張黃葉子。等你哥回來,你跟他說,這陣子彆往山裡去了,該收拾秋,就趕緊收拾秋吧。”
“哎,我知道了於書記。”秦南聽了於學文的話,很是驚訝。他哥倆這些日子下夾子,不管使什麼餌,黃葉子都不上鉤。
他們也知道秋天不是打黃葉子的時候,可趙軍為什麼就能打著呢?
秦南很想去追過去問問,但他和趙軍不熟,隻能怏怏回家。
車停到招待所大院門口以後,趙軍三人從車上下來,但他們沒進院,而是去到小賣店,買了一桶酒拿回來。
三人一進屋,那剛往鍋裡添完水,並把鍋蓋蓋上的李文才,轉頭看是趙軍、張援民進來,笑道:“乾啥去了?剛才看你們車回來,咋不進屋呢?”
趙軍沒立刻答話,而是等解臣隨後進來,才指著解臣提著的酒桶道:“我們去打了五十斤酒。”
“呀。”李文才一怔,隨即皺眉道:“打它乾啥呀?我這兒有酒。”
“李爺。”趙軍笑道:“我不喝酒,但我這大哥跟小兄弟都喝,以後你們爺仨天天喝著。”
“嗨。”李文才聞言,明白了趙軍的意思,道:“那也不用你們打呀。”
“誰打不一樣啊?”趙軍說完,一指碗架前,跟解臣說:“給桶放那兒。”
待解臣提著酒桶過去,趙軍對李文才笑道:“五十六度高粱酒,剛才我大哥嘗一口,說挺香。”
“嗯呐。”李文才讚同地道:“他家酒是我們六隊酒廠燒的,不能有差的。”
“那就行。”趙軍往灶台上看了眼,見有焯過水、攥成團的菠菜,還有炸好雞蛋醬,又問李文才道:“李爺,你這鍋裡還整啥呢?”
“燉個菜,茄子、土豆,溜的早晨的窩頭,馬上就好。”李文才說完,往屋裡一指,道:“你們跑一上午了,進屋歇一會兒,等好飯,我招呼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