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每次打圍,不管是殺下來熊膽,還是扒下來皮子,賣了錢就全交給王美蘭。這是老輩的規矩,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在這個家裡,彆說趙軍了,就連趙有財拿回來工資,也得全上交給王美蘭。然後,再由王美蘭發給他零花錢。
但王美蘭從來不虧她大兒子,所以趙軍手裡一直都沒缺過錢。
隻不過這當媽的,對兒子是一個態度,對老頭子又是另外一個態度了。
但這是趙有財自己作的,在他往棉襖裡藏錢的事暴露前,王美蘭還真不限製他花錢。那時候的趙有財,可是挺黑呀。賣張猞猁皮敢眯下一多半的錢財,這膽子得多大!而現在的趙有財,也是夠貪心的。他就想賣了野豬,賺的錢都由自己支配,而不是領王美蘭那幾十塊錢的賞錢。
可要是這樣的話,就得趕趙軍娘倆都不在家的時候,趙有財領狗上山打圍,打著野豬就給劉仁山送去換錢。然後再把狗都帶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
隻不過,王美蘭很少有一天都不在家的時候。但趙有財想起來了,之前趙軍母子去嶺南采購的時候,自己還進山去打野豬王了呢。
雖然最後功敗垂成,但趙有財認為那非戰之罪。而且,自那天一槍爆了猞猁,趙有財頗有些意氣風發。
想到此處,趙有財就提了一嘴,想讓王美蘭跟著趙軍去賣棒槌。一道長嶺分兩省,嶺南那邊的供銷社,收棒槌而不收熊膽、皮子。而嶺西這邊跟嶺南還不一樣,供銷社收熊膽、皮子,但不收棒槌。
還有就是,鎮裡的國營大藥房收棒槌給的價低。想要賣棒槌,還得去趟市裡。這就需要先坐小火車到鎮裡,然後再坐一個多小時的客車到市裡。
一來一回都是如此,等從市裡回到鎮裡,趕下午五點的那趟小火車,等回到永安屯的時候,都得將近晚上七點了。
所以,趙有財才對王美蘭說,讓她陪著趙軍去賣棒槌。
王美蘭聞言一怔,白了趙有財一眼,道「我去啥呀?我走了,家裡咋整啊?」
「哎呀!」趙有財心想不行,王美蘭不在家,隔壁金小梅還在家呢。到時候自己帶狗出去,金小梅不也得跟王美蘭說麼?
可就在這時,王美蘭叨咕道「明兒小梅也不在家,她讓我幫她經管小巧呢?我走了,她們放學咋整啊?」
王美蘭此言一出,趙有財瞬間就活心了,而他心中暗喜的同時,眼珠一轉道「你這話說的?我不在家麼?」
「啊?你在家?「王美蘭都懵了,她皺眉看著趙有財,問道「你在家!我還去什麼呐?你就跟兒子去唄!」
剛才趙有財讓王美蘭和趙軍去賣棒槌,王美蘭還以為趙有財是單位有事,請不下來假呢。
此時聽趙有財的意思,他請完假在家,卻讓自己跟著兒子去市裡,這可讓王美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兩口子說話的時候,兩個小丫頭聽不明白,就光顧著悶頭乾飯,而趙軍卻是冷眼旁觀。
「那啥」趙有財道「我不尋思麼,你一天為咱這個家挺操勞的。明天你跟兒子,你倆上市裡溜達溜達,看著啥喜歡的你就買點啥。」
聽趙有財此言,王美蘭眼前一亮。
女人愛逛街,這不分年齡、不分年代。
尤其是賣熊膽、豹子皮發了一筆橫財,王美蘭就想著啥時候能再展現一下,自己在嶺南之旅時的風采。
王美蘭緩緩放下筷子,單手將兩根筷子對齊,同時白了趙有財一眼,麵帶一絲微笑地說「你這話說的,那買東西不得花錢呐?」
「花唄!」趙有財剛把酒杯端起,聽王美蘭這話,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撂,大聲道「咱家啥條件呐,
還怕花錢麼?」
「媽!」突然,趙虹對王美蘭道「我也要去!」「我也去!」小趙娜跟著溜縫。
「你倆不能去!」王美蘭忽悠孩子,道「媽跟你大哥,明天去辦事兒,不能領你們。你倆好好上學,下學回來你爸給你們做好吃的,媽晚上就回來哈。」
好麼,王美蘭一心動,這事兒直接定下來了!
聽王美蘭如此說,兩個小丫頭不是很高興,一旁的趙有財卻笑彎了眉毛。可就在這時,一聲「爸」讓趙有財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這小犢子」趙有財瞥了趙軍一眼,感覺他兒子要給他添堵。
果然,隻見趙軍微微低身,將胸口貼近炕桌,然後轉頭看向趙有財說「爸,我媽明天上市裡,你不支援她倆錢兒呀?」
「什麼?」趙有財一聽就急了,他瞪著趙軍道「我哪有錢呐?我支援」
「你咋沒錢呢,爸,那天我媽不給你五十呢麼?」趙軍直接打斷了趙有財的話,而他剛說的五十塊錢,是趙有財打著猞猁皮的獎勵。
「我」趙x有財剛一開口,卻聽王美蘭在另一邊說道「前天你們開支,我給完你,兒子還給你五塊錢呢。」
趙有財「」
正常來說,開支的意思是往出付錢。但在東北,說開支一般是指發工資。
趙有財心知這娘倆是賴上自己了,但為了他的抓豬大計,趙有財把放在炕桌上手挪到桌子下,然後看了趙軍一眼,又轉移視線看了王美蘭一眼。
緊接著,趙有財把肩膀一擰,瞬間將身子轉了過去。
然後,趙有財麻溜地把係褲子的繩一拽,將外褲一解,露出裡麵的薄棉褲來。
這年頭,山區人都不穿內褲,也沒有秋褲。山裡風硬還冷,所以十月深秋就穿上薄棉褲了。
趙有財回頭望了兩眼,見趙軍和王美蘭雖然都看著自己,但娘倆還坐在原來位置上沒動地方。
趙有財心裡一鬆,急忙回身,然後把棉褲的褲腰往上一拽,在那棉褲腰裡露出個小兜來。
這小兜,竟然是用襪子做的。
棉線的襪子,隻取襪樁那一塊,下麵縫死,襪口縫在棉褲裡頭,還帶鬆緊的呢。這小兜縫的,絕了!
不過想想趙有財以前能往棉襖、棉褲裡絮錢,他這一手針線活可是了不得啊!等閒的農村老娘們兒都趕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