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差了十年苦功。
“如果我們是同齡人該有多好。”雷讚開口說。
白榆踢開一枚落在腳邊的斷劍碎片：“如果我們是同齡，你隻有瞻仰我的資格。”
毫不客氣的一句回應，得虧現場觀眾聽不到，否則此時已經罵聲鼎沸。
雷讚默不作聲，他拔出了腰間的騎士劍。
這是一個標準製式的兵器。
十字形的劍身不長不短，不重不輕，是一把適合任何人使用的兵器。
卻也是任何人都難以將其用到極致的兵器。
萬能均衡，也意味著不論在哪一方麵都難以登峰造極。
他第二次出聲：“你的武器呢？”
這是一句提醒——如果你遲遲不用兵器，將不再有亮出兵器的機會。
白榆不答，隻是說：“開始吧。”
他兩手空空，不見兵刃。
而雷讚已經雙手握住騎士劍柄，隨時可以發起先手進攻。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很輕鬆的占據先機，但走出第一步後，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無法判斷白榆會如何應對。
對方不算是騎士，修行的體係也截然不同，所以這一戰肯定和以往他交鋒的任何對手都不同。
和其他圓桌騎士切磋的時候，對方會擺出最擅長的劍術，堂堂正正的擺出來讓你看到。
這意味著一切有跡可循。
但現在沒有。
他目光掃過去，在白榆的身上收獲到的隻是一片空白的反饋，全都是問號。
過去的經驗沒有了用武之地，此時主宰戰場的是瞬間的判斷力、臨時的反射和爆發。
雷讚摸不清楚對方的套路，心中思索著是先進行試探，還是采取野性直覺的進攻。
兩人相隔距離不到二十步。
雷讚持劍踱步，沒有靠近，而是以對方為圓心開始行走。
周邊的一切都影響不到他們。
觀眾席上，有許多老臉的騎士正默默屏息凝視，暗暗感慨於兩個年輕人之間迸發出的驚人氣勢以及深厚境界。
距離緩緩拉近。
二十步，十八步，十五步，十三……抵達最後的十步距離時。
雷讚選擇相信直覺，果斷發起進攻。
決鬥，永遠是從劍術開始。
一抹白光在決鬥場中炸開，無比炫目的白電筆直的穿過幾十米距離，刺入地麵。
潘德拉貢的身形消失在十步之外，以極快的速度突進而來，那甚至不算是突進，而是和瞬移沒有區彆。
騎士劍對準了白榆的麵容，換成其他的騎士，或許這一招就已經足以奠定勝負。
可等待煙塵散去後，眾人皆是瞠目結舌的望著決鬥場中的場景。
騎士劍鋒停在了白榆的一步之外，兩隻手指精準的拿捏住了劍鋒，釋放而出的劍氣和白電都四散而去，未能傷及分毫。
好多人吸了一口涼氣。
即便滿臉無所謂的親王都微微變了神色，身姿不由得坐正了一些。
在這一戰之前，沒幾個人看好這名東煌的少爺，他在隆冬寂寂無名，在羅馬也是同樣，所以決鬥前的賠率，來到了一比二十的慘烈程度。
此時白榆小試牛刀的一手讓無數賭狗內心涼了半截。
颯——！
雖然劍鋒被扣住，但雷讚的攻擊沒有停下，猛烈釋放出的騎士鬥氣將沙塵震出真空區域，他舉起右手，以手代劍，劈出了將整個鬥技場都一分為二的燦爛劍光。
在這道劍光前，白榆就如同一葉扁舟直麵了滔天巨浪。
這的確讓人意外，誰能想到他能徒手搓出劍光來。
不過，沒算到，不意味著接不住。
星辰大道，秩序萬千。
白榆扣住了圓桌騎士的右手，以初中生都能學會的過肩摔將雷讚砸向地麵。
駭人的劍氣劍光都在手掌中輕易偏移了方向，舉重若輕，鬥轉星移。
潘德拉貢隻眼前一花，後背接觸到了地麵，他身體反射般的試圖彈起，但剛剛起身就被一拳轟在麵門上，聲如雷鳴，後者就這麼直挺挺的陷入地麵，像一根被重錘擊中的鐵樁。
再度試圖起身，又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旋即拳風化作殘影。
五秒之後，決鬥場地中心隆起的地麵已經被壓低了三米，同凸起變成了凹陷。
而沙地之中，已看不到亞瑟人影。
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白榆占儘上風。
雷讚沒和武夫交手過，但他打死的騎士可太多了，經驗差距是一點；更重要的是白榆的修為已經到了可以肆意揮霍的地步，一招一式隨心轉換，不需要什麼花裡胡哨的，一力降十會，簡單且有效。
……
貴賓席上，有人歡喜有人愁。
柯蒂莉亞笑容遮掩不住。
茜茜公主皺著眉頭：“不會這就結束了吧？”
“當然不會。”親王妃搖頭說：“這隻算是熱身。”
茜茜這才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落敗。”
海倫公主默默補充道：“不過熱身就打的地動山搖，在劍欄決鬥場裡也是前無古人了。”
……
白榆等待三秒鐘，緊接著一個側身。
決鬥場中的沙土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般被一劍切開，破開的裂隙中迸出一道鮮紅的人影。
雷讚渾身沐浴著如鮮血般的奇特鬥氣，這是潘德拉貢一族的血脈天賦神秘之一，搭配上獨特的鬥氣修行法，可將鬥氣轉化為獨特的龍屬性。
紅龍鬥氣分為數個階段，鬥氣、鬥魄，以及鬥魂。
雷讚作為潘德拉貢一族的天才，他在三年前就已經掌握了紅龍鬥魂，已經能將血脈激發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其特征是身體會浮現出部分龍化的模樣，鮮紅鱗片覆蓋了臉頰一側。
他的心跳聲如同戰鼓擂動，響徹整個決鬥場。
盤踞在那裡的，好似真的是一頭活生生的古龍。
如果不是決鬥場提前設置的保護措施，觀眾們早就暈死了過去。
“我承認，你很強。”雷讚改換了持劍的姿勢，擺出了一個更加具有進攻性的動作，仿佛野獸匍匐磨爪：“但……”
不等對方說完。
清亮的鳳鳴聲二度響徹決鬥場，驅散了龍威的同時，火焰帶動場地升起高溫。
白榆釋放鳳凰虛影，背後火光衝天，鳳鳴劍欄。
你有龍魂，我有鳳魄。
輕言勝利，為時過早。
讀懂了白榆沉默下的隱喻，雷讚咬著牙關，強忍著戰栗的興奮感，他或許是從未有過此時這般亢奮。
他握著騎士劍，心癢難耐。
所有人都認為他遇到了對手該感到壓力才對，但是，他感到的是一種興奮。
教父說，隻要他發揮得當就能贏……但他們都不知道，其實雷讚從未使出過全力，他怕自己控製不住，他也從未遇到過需要自己全力為之的對手。
同齡人中，沒有值得一戰的對手，哪怕成了圓桌騎士，他內心也大多是空虛的。
困守在隆冬之地的天才騎士，從未走過出這片島嶼，他還不知道世界之廣闊，也不曾將全部心力用在修行上，而最為悲哀的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達到了其他人所沒能達到的成就。
但這時，雷讚感覺自己的空虛感被填滿了一些，好似奔跑了幾十年的野獸第一次嘗到了滿足的味道。
他停不了，也不想停。
赤龍劍舞——！
潘德拉貢家族不傳之秘之二，這一套劍術是曆代家主不斷改良而形成的劍術，等級媲美大夏的神功絕技。
它能最大程度的以人類的軀殼發揮出紅龍血脈的力量，那一舉一動看上去，就像是古龍在進行狩獵的場景。
劍術不再拘泥於任何動作，會變得十分靈巧多變，手腳都可以持劍禦劍控劍，配合龍鬥氣那走到極致的破壞力。
每一擊都在挖地三尺！
此時雷讚在觀眾眼裡已經開始占據優勢。
但也沒幾個人敢出聲歡呼，連賭狗都不敢開口叫好。
因為這場決鬥帶來的餘波太恐怖，前排已經沒人坐了，都開始往後退去。
而這狂轟濫炸般的進攻，最終以一抹更加奪目的鮮紅而結束。
驟然出現的火光化作龍卷將雷讚卷入其中，即便是身負古龍之力，也不能掙脫火焰的漩渦。
貴賓席的人們瞪大眼睛，因為從高處看去，這一招不單單威能巨大，更是美不勝收。
隨著白榆五指一握，火焰漩渦朝著中央層層彙聚，如同旋轉的花朵收攏為花苞。
無窮無儘的熾熱朝著正中央彙聚，可想而知位於最中央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不亞於是在岩漿裡蝶泳。
“天地熔爐，流炎漩渦。”
白榆低聲言語，這一招是自行開發出的新招式，取天地熔爐的奧義，以流炎為基礎，威力勝過淬金鍛玉數倍。
並且，這一招還尚未結束。
他反轉手掌。
朝著中央壓縮到極限的無數流火熔岩開始朝著中央聚集。
它們抵抗著重力，在精妙無雙的精神力量的控製下朝著中央團團彙聚，流火的漩渦中，高度壓縮的熾熱球體成型。
整個決鬥場中如同升起了一顆真紅色的太陽。
變式·天地熔爐·大日天火！
白榆將鳳凰內息、芬妮之火、恒星之火三者融合成了流炎天火。
而流炎天火，並不是單一的狀態。
由自身釋放出的稱之為‘流炎’，形態似水，更好控製；
而‘天火’，則是將破壞力提升到了極致，它甚至會傷及自身，需要通過特殊的招式進行轉化。
數百上千道流炎彙聚而成的天火，其能量儘數壓縮在這顆懸浮的小太陽中。
自然，它隻是純粹的能量聚合體，並沒有真的形成核聚變。
其實這一招還能繼續演化。
大日天火凝聚後，可以將它投向對手，就像是丟螺旋手裡劍一樣。
因為威能太強，也容易傷及自身，所以不適合用在這裡，搞不好會造成大範圍死傷。
天火的危險性質，讓白榆將後續變招稱之為‘天火聖裁’。
看樣子，不列顛的紅龍是沒資格接下這牛逼的攻擊了。
他默默撤回天火，將能量驅散。
在決鬥場中，大夏驕陽手掌虛抬大日天火，衣袂獵獵作響。
足尖虛踏，行走於空間上，足下蕩起一陣陣似有若無的漣漪。
整個決鬥場中除了火焰聲外，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靜謐。
無人出聲說話，隻是呆呆的望著這一幕，這已經遠遠超出太多人對於‘騎士決鬥’的認知了，既無優雅，又無血腥……隻有純粹的力量當著三千人的眼前被展現。
或許許多人想象力的極限被刷新了，他們所認知中的封聖和神靈能做到的極限也不過如此。
如果說雷讚·亞瑟·潘德拉貢是一名符合傳說神話中的屠龍騎士，那麼白榆便是舉手投足能令山河色變萬裡焦土的魔王。
許多貴婦人和少女們都濕……了眼眶，這些感性過人的女士們無法用言語表達此刻的心情，她們大多擁有過被魔王搶走的幻夢，而現在，夜深人靜的水元素魔法的施法素材得以更新。
白榆的做法很直白，也很刻意，但效果極好。
他要彰顯的就是絕對的力量威懾，以東煌少爺的身份，彰顯出封聖之姿，給予這群狗眼看人低的隆冬貴族們一份警告。
原本決鬥場是比觀眾席更低，白榆此時已經將高度提升到了貴賓席同高。
他托舉著過於刺目的天火大日，令人不敢直視。
隻有火焰。
真紅的火焰。
灼目的太陽，翻騰的熱浪。
此時，那俊美無雙的黑發青年，在觀眾們的眼中，分明就是魔王降世。
——隻要天神不出，煉獄焦土我為王。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