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上午好,我是花間派的花繁,這兩位是皇甫世家的皇甫鬆和皇甫蓉,後麵兩位是玄天司的隨行文職人員。”
簡單的開場白和自我介紹,跳過了寒暄過程。
“我是陶如酥。”
負責接見的是陶如酥本人,因為蘇若離將這次交談的話語權交到她的手裡,所以她負責掌控談話節奏:“這兩位是蘇若離和蘇若即。”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雙方幾人,僅僅是開局的自我介紹就能看出些許端倪。
花繁自稱的前綴用的是花間派而並非玄天司,這證明此次拜訪不是正式拜訪,而是以個人身份前來進行的商談。
花繁正思考著下一句該如何直接開口切入正題,卻聽到了陶如酥問了一句:“我們是不是哪裡見過”
突然這麼一句話讓花繁有些愕然,她認為應該談正事才對,怎麼突然進入了拉感情的橋段
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搭訕。
然後陶如酥繼續說:“我想起來了……有幾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曾經在徐州一帶追殺過我。”
花繁表情一僵,原來不是搭訕,而是發難。
她正要道歉,就聽到陶如酥接著說:“不過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應該沒追殺過我吧”
“我……”
“我覺得你應該沒有,不然你現在不可能還活著。”陶如酥淡淡道。
“……”
“彆這麼緊張,喝杯茶吧。”陶如酥倒了幾杯枸杞茶遞過去。
一句話一次轉折,完全的調動了對方的情緒。
花繁的心態大起大落,拿捏不清楚陶如酥是懷抱著敵意,還是真的很大度的釋然。
聽上去是有些芥蒂是在放狠話,但又感受不到那股露骨的憎惡和厭煩。
這茶還能喝得下去嗎
“我知道陶姑娘或許是在心懷芥蒂,畢竟過去花間派、皇甫家在內的玄天司相關派係都對你有過敵意和殺意,派遣出了許多刺客,你有怨氣再正常不過。”花繁梳理好情緒,決定另起話題,坦白說清楚來意。
“本就是錯誤的事不該執行下去,如果我們願意退一步,不知道陶姑娘是否接受”
“我們這次前來,是想要和你進行和談。”
陶如酥不置可否,停頓三秒後抬起下巴:“怎麼談,繼續說,聽完後我再做決定。”
“也很簡單。”花繁說:“隻需要切斷伱和霸者之間的聯係,其他人也就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對你出手。”
“聽上去很簡單,但真的有這麼簡單”陶如酥心念一動,霸者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件事無法更改,卻也是她的一根心頭刺,是她的汙點之一。
雖然白榆並不介意這一點,但她心知肚明,在身世背景上她和蘇若離、慕遙夕沒得比較……其他女孩的家世搭配白榆是錦上添花、天生一對,而她的封聖親爹卻一直都不當人子的給自己挖坑。
和她同等級彆慘烈度的隻有暴露真實身份後的凰棲霞。
而在這之前,她始終都是強度榜排名最下遊的t3級角色。
“我們可以給你造宣稱。”花繁用了一個很時髦的詞彙。
造宣稱,就是捏造一段雙方都承認的事實,來證明自己的合法性……通常是用於繼承權方麵。
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正統,而造宣稱就是給一個名分,有了名分就好辦事。
為什麼從來隻自衛不害人的陶如酥變成過街老鼠,聲望值跌成負數;而殺人更多仇家也更多的任南北卻成了豪俠名揚大夏
問題就在於名分上。
任南北雖沒走上洗白這條道路,但暗中為了刷高聲望值也用了許多方式。
他自己是平民出生,至親早亡,被親戚們踢皮球,吃百家飯長大,所以他走的豪俠人設是容不下什麼逆天背景,草根出生是一個標簽。
他甚至算是個大網紅,靠著自我營銷和強的離譜的天賦,一路走到了驕陽的位置,其方式就是不斷去挑戰更強的威權,將自己擺在弱勢,天然就會博取民眾的同情心,最後戰而勝之,引人津津樂道。
可他的方式不能在陶如酥身上複刻一遍……她之前也嘗試過這麼做,結果就是被坑慘了,被扣上了殺人凶手的帽子後,直接摘不下來,在互聯網上風評直追黃金樹之影。
陶如酥之前就有考慮洗白上岸這件事,卻囿於孤身一人,成不了事。
“怎麼造宣稱”蘇若即好奇的追問:“名望不是平白而來的,權與力才是構成它的基石。”
“我也不喜歡將自己的過去暴露出來,博取同情。”陶如酥淡淡道。
“並沒有你想的那般複雜。”花繁解釋道:“如今的玄天司內部的勢力正在洗牌,你也可以理解為加速內鬥,為了儘快平息西陵王帶來的騷亂,玄天司內部會進行一場大比。”
“這場大比過去是由道門來舉行,因而被稱之為玄天大醮。”
“隻要你能在這場玄天大醮中取得名次,再當眾和霸者劃清界限,你就能擺脫現階段的身份。”
“我們會為你參加玄天大醮提供便利,替你鼓吹造勢。”
聽到這裡,陶如酥皺眉:“還需要參加這什麼玄天大醮去實際爭奪名次這還不是我自己在出力麼”
“這世上沒什麼不需要出力的好處,而且參加玄天大醮也需要組隊。”花繁早已安排妥當:“皇甫鬆和皇甫蓉,他們會成為你的隊友,為你晉級正賽保駕護航。”
“你前期不需要露麵,隻需要在大醮的後十場中贏下四場就足以名列前七。”
“這個我也聽說過。”蘇若即抬起眼睛說:“前七名被並稱為蒼龍七宿,其背後的宗派也會被稱之為七大派。”
“當今的七大派中,道門玄心宗和佛門龍象寺實力最強,底蘊深厚,所以也被分出了上兩派和後五派。”
“花間派二十年前新上任五大派,位置不夠穩,而皇甫家是點蒼派的一大台柱。”
“你們是打算一石二鳥”
“這麼看,陶如酥要借用點蒼派的製服穿了”
花繁立刻起身承諾道:“陶姑娘可以用任意門派的名稱參與,未必非要以點蒼派的名義。”
“如果是這樣,你們圖什麼”陶如酥反問:“我參與進去,對你們也沒什麼好處。”
“我想要的一開始就已經說了。”花繁目光真誠道:“我想要和解,繼續和你為敵是不理智的行為,借由玄天大醮堵住他們的嘴,也迫使七大派的人放棄對你的刺殺,這對雙方都好——如果非要說個人緣由,我隻是不情願再看到花聖的事重演。”
“花聖”
“這是一件往事,不太適宜放在這裡訴說……但花聖曾經是花間派的叛逃傳人之女。”
“明白了。”
解釋到這裡就夠了,剩下的故事細節都能自行腦補的出來。
花繁已經把話說的十分清楚透徹。
“那麼,陶姑娘的決定是”
“在她回答前,不如聽聽貧僧的看法,如何”
又一個聲音由遠而近的響起,聲音仿佛帶著一陣勁風,屋子裡的門窗都隨之震動起來,杯中水蕩起漣漪,濺落到桌案上。
蘇若離看著被弄的有些亂的家,睜開眼睛,眉頭微微蹙起。
花繁和皇甫兄妹同時起身。
他們雖然知道佛門的人會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前腳剛剛到沒到一刻鐘,對方就已經趕了過來。
兩名和尚由遠而近的走來,腳下踩著金光燦燦,走的大輕功特效,好一個步步生蓮。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瘦,矮的胖……瘦和尚不苟言笑,矮和尚笑如彌勒。
“降龍羅漢、伏虎羅漢……”花繁叫出二人名諱:“你們不守在龍象寺裡,來這裡做什麼”
“花施主可來,為何貧僧不可來”高瘦的降龍羅漢淡淡道:“都是不請自來罷了。”
“我們來此地,為的事也和你們相同。”伏虎羅漢雙手合十,直接闡明來意。
“你們也是來找我的”陶如酥眉眼裡都是不可思議,自己居然變成香餑餑了:“可我還不想出家當尼姑。”
“豈會強求剃度”降龍羅漢單手豎起,淡淡道:“希望陶施主能隨我們走一趟,在龍象寺裡待一段時間,好教我等僧眾度化陶施主體內的魔性。”
“度化魔性”陶如酥挑起柳葉眉。
“都說道貌岸然,你這佛貌也是一樣。”花繁冷冷道:“把人抓回去關在佛寺裡整日念經,逼的人低頭就當是度化了”
“陶施主是霸者的血親,體內自有魔性,非佛門所不能控製。”伏虎羅漢笑眯眯的說:“跟我們去龍象寺吧,少則一兩年,多則五六年,屆時陶施主再出山寺,自是不會再有刺客之事了。”
“抱歉,我聽不懂。”陶如酥冷哼:“有話直說,彆拐彎抹角……是要抓我去佛寺裡坐牢出來後當我坐牢還清了罪”
“龍象寺好大的權力。”蘇若即淡淡道:“誰給的你們”
“張天師前些時日被羅睺所創,受傷後閉關,這一次玄天大醮根本上還是佛道之爭,你們是想借陶姑娘做什麼文章。”花繁一語道破根本。
降龍伏虎皆是合掌不語。
佛門的人喜歡打機鋒,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許多東西都藏在哲學思辨的遮羞布之下。
“不想說清楚,就麻煩你們出去。”蘇若離心情不是很美麗,她本就身體不適,又被佛門獅子吼震了一下,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案:“這裡是我家,不請自來的,麻煩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
“叨擾了蘇施主,貧僧深感抱歉。”降龍羅漢淡淡道:“不過人是要帶走的,隻好冒犯了。”
“你們……”蘇若離周身迸發出青色和白色的劍氣:“是真的有些放肆了,到底是誰給你們的勇氣在我家門口撒野”
“蘇施主還請息怒。”伏虎羅漢合掌歎道:“其實我們今日來也不單單是為了陶施主的事,更是前來祭拜一番已經去往輪回的白施主。”
此言一出,頓時四下寂靜,每個人的反應各有不同。
一石激起千層浪。
花繁、皇甫兄妹是震驚和錯愕,滿臉的難以置信。
皇甫蓉情緒最為激動的上前一步,揪住伏虎羅漢的衣領:“白玉京死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出家人不打誑語,是真是假一問便知。”伏虎羅漢直視著沉默的蘇家姐妹,宣了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貧僧也是偶然得知的此事,白施主之事還請幾位節哀。”
蘇若即卻笑了,她的笑容帶著幾分壓抑和癲狂:“原來是知道了白榆的死訊後才敢跑來蘇家撒野……可你是不是忘記了,就算他不在了,這裡還有我在!”
她也是當世驕陽,隻是存在感不高。
論實力和危險度,更在任南北之上。
聲勢迸發,兩位羅漢周身迸發出金光,卻還是被太伶仃爆發的氣勢一路逼退到門檻。
蘇若即已是四階巔峰修為,已經滿足了踏入封聖境界的先決條件,因此蘇若離才有意將姐姐拉上床並蒂蓮開,以姐姐的潛能,封聖不會比她慢上多少。
“白施主的事,我們深感遺憾……隻是陶施主的事與二位無關吧”降龍羅漢展現出金剛不壞的高深修為,抗住威壓說道:“白施主已經不再,陶施主也需要一個合適的棲身之所。”
“那也不可能是龍象寺!”蘇若即繼續往前一步,她一步逼近,和尚三步後退。
“陶如酥是我的校友和室友,哪怕白榆不在了,我就不能照顧她了嗎”蘇若離手指輕輕彈擊劍身:“你們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需要我幫你們切短點麼”
伏虎羅漢深深呼吸一口氣:“陶施主乃夜叉女之命格,與我佛門有緣,如佛門度化可功德無量,將來必定封聖佛國護法,大業可期,佛門當興,此乃大勢所趨……”
陶如酥也怒了,柳眉倒豎,也加入了釋放氣勢威壓的行列:“本姑娘溫柔賢惠,是一等一的賢妻良母,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你罵誰女夜叉呢!再罵一句試試!”
兩位羅漢有苦說不出,果然跟女子是有理說不通。
他們對視一眼,此時對上氣頭上的蘇式姐妹二人甚是不理智,便暫且退去。
臨走前也不忘記放下一句狠話。
“佛門當大興,這是大勢所趨……”
“滾犢子!”
蘇若即的一句嗬斥打散了這高僧自帶回音的留言。
三人趕走了和尚,但來自玄天司的五個客人還在這裡看著。
兩名文職人員不知道該不該把剛剛降龍伏虎的發言記錄上去。
“當做沒聽見吧。”花繁說:“就當做他們沒來過。”
皇甫蓉滿臉都是驚惶之色:“白玉京真的沒了可他到底是怎麼沒的”
蘇若離不好解釋,隻能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作為表演。
事實上,那個人就窩在樓上打遊戲呢。
“佛門當興……這是誰留下的讖語還是他們莫名其妙就自信了起來”蘇若即更在意佛門突然變化的態度。
陶如酥幽幽道:“事態又變的複雜了起來。”
“這件事,我倒是有些頭緒。”花繁目光閃爍,不太確定的說道:“之前我不太確定是真是假,但看到他們的態度……恐怕傳聞是真的沒錯了,佛門又多了兩位封聖,幾十年前必死關的伽藍和迦葉已經成功踏入五階,晉升至菩薩果位。”
“所以目前佛門是一門三聖”蘇若離挑了挑眉毛:“難怪這麼有自信,跑到我家門口來撒野。”
在大夏,能擁有三位以上的封聖……的確是可以橫著走了,能與之媲美的隻有神武司的武聖閣。
玄天司中的道門一直以來都是因為張天師的存在而地位超然,但青黃不接也是事實。
這一次的佛道之爭,看上去佛門的贏麵的確不小。
如果真的讓佛門壓過了道門,所謂佛門大興也真的可能成為一句讖語。
所謂讖語,勿謂言之不預。
“但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愛爭就去爭好了。”蘇若即擺了擺手,完全不想摻和其中:“我看還不如直接讓神策府給陶如酥走個內部推薦渠道,把她送進神策府裡給慕遙夕當秘書,順帶看看花聖想不想收個記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