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什麼病？”
“窮。”
說出這個病的名字之後，西門金蓮從床榻旁邊站了起來。
“這世上有很多很多種病，多到就算是我長出一百根手指都不夠用，但我隻是想要選取這世間最厲害的一百種病。甚至就連相思病我都體驗過，但我直到今天才找到，原來還有這樣一種病，它叫做‘窮’。”
“窮不是貧寒，或者說不僅僅是貧寒。你以為窮人隻是沒有錢財來買藥治病，我原本也是這樣以為的。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窮便是弱，便是麵對強大之人時候的無可匹敵，不得不忍讓。”
“這世上有太多的病，多到連我都無法數清其中的種類。但唯有窮病，無可根治。因為窮這種病，深入人命啊！”
這一刻雖然獨孤皇後不太能理解西門金蓮所說的到底是什麼，但從對方的語氣之中，她已然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似乎隨時都要終結在這個女人的手中一般。
“所以，你是來取我的命的嗎？”獨孤皇後問道。
西門金蓮搖了搖頭。
“你們皇朝道的人，總是對我們禍殃道有所誤解。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取走你的性命呢。隻是因為你服用了那一枚我阿爺耗儘十年心血煉製的神丹，而你本就是一個壽元將儘之人。這枚神丹對你其實毫無作用，不，有一點兒作用，就是你的身體機能本就隨著你即將枯萎的壽元而衰退，但有了這樣一枚神丹，可以讓你在死的時候，身體也保持著生前一段時間裡最好最健康的狀態。”
“而你拿走了我的丹藥，對我有虧欠，所以等你死後我便吸收你的死亡氣息，以成就莪所需要的災力，這很公平，對不對？”
獨孤皇後這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她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西門書香的親女兒，會是禍殃道的天災。
“我的命可以給你，但請你答應我，在我死之後，不要為難我的家人。好嗎？”
西門金蓮笑了。
“你們總覺得，我們禍殃道就是要禍害此方世界。殊不知，在我們看來，此方世界生靈萬物，自由自在，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隻是你們皇朝道，強行要將所有人族都集中在一起，都要求按照你們的想法來生活。是你們，破壞了原本應該無拘無束的世界。讓應該精彩的偶然，成為了按照你們意誌運轉的必然。而我們禍殃道，應運而生，隻是要打破皇朝道的枷鎖，讓此方世界，重回自由。”
“所以，我為什麼要傷害你的家人呢。而且，要說到傷害，那也是天災人心不古對你們造成了傷害。原本，你的最後一口氣，是她要收走的。可惜，因為你欠了我的，所以我來索取。”
“好了，孤獨伽羅，你的壽元即將燃儘。和這個世界，說再見吧。”
此刻，獨孤皇後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
一如自己孩童時候那燈火闌珊的節慶裡，自己和姐妹們一起開心地玩耍。
沒有權力爭鬥，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嫁人生子，沒有無儘煩惱。
一如澄澈清泉間，倒映星辰碧連天。
隨著獨孤皇後緩緩閉上眼睛，西門金蓮走過去，將獨孤伽羅呼出的最後一口氣吸走，然後轉身，走出寢宮。
隻是當寢宮的宮門被推開的時候，西門金蓮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見。
唯有冷風入寢宮，吹滅了宮中明燈幾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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